战略委员会闭门务虚会结束后的几天，寰宇科技内部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平静。没有正式的会议纪要下发，没有公开的决议通告，但那场发生在僻静山庄里的、关于“坐标系”的十五分钟发言，其涟漪已然透过无形的权力网络，悄然扩散。
林姝回归了日常的工作节奏，继续推进数据中心的优化推广项目，处理周勉分配下来的各项常规研究任务。表面上看，一切如常。但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周围注视她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
一些之前对她敬而远之的中层管理者，开始以“探讨业务”的名义，约她进行非正式的咖啡交流。他们的问题往往从她的试点项目切入，然后不经意地滑向她对未来技术趋势的“个人看法”。林姝谨慎地应对着，既不过度透露自己的核心思考，也适度分享一些经过筛选的、具有启发性的外部信息。她知道，这些人是在观望，是在评估她的“分量”和“潜力”，也是在为自己寻找未来可能的航向标。
研究院内部，之前那份匿名简报和后续林姝在小范围流传的技术评述，似乎被更多的人“偶然”发现并讨论。几位之前持保守态度的资深专家，在一次技术沙龙上，主动提及了“计算范式多样性”的概念，虽然语气依旧保留，但至少将其纳入了可讨论的范畴。坚冰，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痕。
秦悦对林姝的态度有了更明显的变化。她开始将一些涉及跨部门协调、需要一定影响力和技巧的重要沟通任务，直接交给林姝负责，并在背后给予坚定的支持。“你可以的，”她会简单地说，“按你的想法去谈。”这是一种基于能力和信任的授权，让林姝获得了更多锻炼和展示的机会。
然而，阻力也以更精致的方式呈现。
周勉加大了对“探路者”小组常规研究任务的“审核”力度。他对林姝提交的每一份报告、甚至每一次外部会议的心得总结，都要求进行详细的“预审”和“评议”，并提出大量修改意见。这些意见大多关乎措辞的“稳妥性”、结论的“平衡性”，旨在磨平任何可能引人争议的棱角，将她的工作成果规训成符合现有话语体系的、安全的文本。
更微妙的是资源分配。当林姝为优化项目申请一批新型传感器时，采购流程被拖入了“跨部门联合评估”的漫长周期；当她需要抽调一名精通底层架构的研发人员全职参与项目时，得到的回复是“该员工已有重要项目在身，暂时无法调动”。这些阻碍并非明目张胆的拒绝，而是以一种符合流程、看似合理的方式，延缓着她的步伐。
林姝明白，这是周勉在用自己的方式，宣告他依然掌握着这个小组的主导权，并试图用官僚程序消耗她的精力，限制她的影响力扩张。
这天，她收到了一份来自集团战略规划部（一个独立于业务部门，直接向战略委员会汇报的机构）的正式函件。函件中表示，基于她在务虚会上的发言以及后续提交的补充材料，战略规划部认为她所提及的“战略预警与探索机制”构想具有深入研究的价值，特邀她参与一个为期两周的、小范围的内部课题研究，旨在“初步明确该机制的目标、边界与可能的实施路径”。
课题研究的组长，是战略规划部的一位资深总监，组员则来自研究院、投资部、财务部等不同部门，都是各自领域的骨干。这是一个超越“探路者”小组层面的平台，一个能够直接影响集团顶层战略设计的机会！
林姝心中振奋，但随即冷静下来。她注意到，这份函件的抄送名单里，赫然有周勉的名字。而且，课题研究的时间，与一个重要的、由周勉主导的“探路者”年度规划会议完全重叠。
她立刻去找周勉。
“周组长，战略规划部的课题邀请，您看到了吧？”林姝将函件放在他桌上。
周勉看了一眼，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看到了，这是好事啊！说明你的工作得到了更高层面的重视。这是个很好的学习机会，你要好好把握。”
“但是，这个课题的时间，和我们的年度规划会议冲突了。”林姝指出关键问题。
“哦，这个啊，”周勉仿佛才意识到，拍了拍额头，“年度规划会议很重要，关系到小组明年整体的方向和资源分配。你是核心成员，缺席恐怕不太合适。这样吧，我跟战略规划部那边沟通一下，看看能不能调整课题时间，或者你以远程方式部分参与？”
林姝心中冷笑。调整战略规划部的课题时间？周勉显然没有这个能量。远程参与一个需要深度讨论和协作的封闭课题？效果可想而知。这看似通情达理的安排，实则是想让她自动放弃这个机会，或者让她无法全力投入。
“谢谢周组长为我考虑。”林姝语气平静，“不过，战略规划部的课题是集团层面的重要工作，优先级应该更高。年度规划会议的资料和议题我已经熟悉，我的核心观点和项目计划也已经提交。我相信即使我缺席，秦组长和其他同事也能很好地完成讨论。我会向战略规划部确认全程参与课题，并协调好手头工作的交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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