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墙外的可疑动静,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虽未掀起滔天巨浪,却在羊角堡每个人心中荡开了层层不安的涟漪。那一夜的高度戒备最终有惊无险,但紧绷的神经一旦被拨动,便再难完全松弛。
翌日的操练,气氛明显不同以往。无需林天过多催促,士卒们自觉地将每一个动作做到极致,眼神里除了专注,更多了几分狠厉和警惕。口号声更加短促有力,兵器碰撞声更加密集清脆。他们刚刚品尝到一丝希望的甜头,绝不容许任何人、任何势力来破坏。
林天敏锐地抓住了这种情绪。他将操练重点完全转向了夜间防御和近身搏杀。如何在火光昏暗甚至无光的情况下识别敌我、传递信号、依托墙垛和巷口进行小队抵抗、如何使用短刃和枪杆在狭小空间内有效杀敌……这些以前只是粗略提及的科目,如今被反复演练,细化到每一个脚步,每一次呼吸。
“记住!黑夜是我们的掩护,也是敌人的!耳朵比眼睛更可靠!”
“遇袭不要慌!背靠背!互相呼应!”
“长矛在巷战中周转不便,刀盾和短兵上前!长矛手居后策应,专刺翻墙跃下的敌人!”
校场上点燃了几处篝火,又时而故意熄灭,模拟着明暗不定的环境。士卒们分成攻守两方,在模拟的堡墙和巷道间对抗,木刀木枪碰撞得噼啪作响,时常有人鼻青脸肿,但却无人抱怨,反而越发投入。因为他们知道,这看似游戏的对抗,很可能在不久的某个夜晚,就能救自己一命。
王逵看着这一切,心中感慨万千。他自问带兵多年,从未见过如此练兵的,也从未见过兵能练成这样的。林天这小子,脑子里似乎装着无穷无尽的新鲜点子,而且每一个都直指要害,实用无比。他越发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也越发坚定要保住这个“福将”。
赵瘸子的制箭作坊成了堡内最热闹的地方之一。除了削制箭杆,林天又给了他一个新任务:利用收集到的废旧铁器、皮革,尝试修复和制作一批简易的臂缚和小圆盾,优先配发给刀盾手和可能参与近战的人员。赵瘸子如同得了圣旨,几乎吃住都在那简陋的棚子里,带着两个被他手艺折服而主动来帮忙的士卒,日夜不停地敲打打磨,棚子里终日叮当作响。虽然做出来的东西依旧粗糙,但总好过毫无防护。
张狗儿因其之前的机警表现,被林天委以重任,负责带领几名最机灵的新兵,专门进行侦察和反侦察训练。林天教他们如何利用地形隐匿踪迹,如何观察远处飞鸟、尘土来判断情况,如何悄无声息地传递消息。张狗儿学得极快,很快就能带着人在堡寨周围相当大的范围内活动而不留明显痕迹,成为了羊角堡延伸出去的耳目。
这一日,张狗儿带队在外侦察归来,脸上带着一丝困惑,找到正在检查墙防的林天。
“林头儿,有点奇怪。”张狗儿擦着额头的汗,低声道,“西边那片林子,往常有些野兔山鸡,今日却静得出奇,连鸟叫都少了很多。而且……我们在几处入林的小路上,发现了这个。”
他摊开手心,是几截被踩断的、略显特殊的枯枝,断口很新,而且枯枝的种类并非那片林地常见。
“还有,”他补充道,“在一处泥洼地,发现了一个脚印,很深,不像咱们穿的鞋,也不像鞑子的皮靴印子,倒像是……某种磨得快平了的草鞋印,但个头很大。”
林天接过枯枝,仔细看了看,又凝神听着张狗儿的描述,眉头渐渐锁紧。鸟兽惊散,陌生的断枝,奇怪的脚印……这些线索零碎而模糊,却隐隐指向一种可能:有外人,而且很可能是熟悉山林、刻意隐藏行踪的人,在堡寨外围活动,并且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才会留下这些不易察觉的痕迹。
不是鞑子。鞑子哨骑多为骑兵,行事更张扬,不会如此鬼鬼祟祟,也不会穿草鞋。
那会是谁?土匪?流民?还是……李麻子所指使的探子?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林天沉声问。
“就我和刚才一起去的那两个弟兄。”张狗儿答道。
“嗯,”林天点点头,“做得很好,观察得很仔细。此事暂时不要声张,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慌乱。但从今天起,外围侦察的范围再扩大一里,重点留意西面和北面山林有无异状。发现任何可疑,立刻回报,不得擅自行动!”
“明白!”张狗儿领命,神色凝重地退下。
林天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他几乎可以确定,正有一股不明的势力在暗中窥伺羊角堡。对方极其耐心,也相当狡猾,像是在黑暗中潜伏的恶狼,等待着猎物放松警惕的瞬间。
夜幕再次降临。经历了前一晚的虚惊,堡内的警戒等级依旧维持在最高。墙垛上值守的哨兵增加了一倍,暗哨也被派出,隐藏在墙根和隘口的阴影里。林天和王逵轮流巡哨,不敢有丝毫懈怠。
寒风呼啸,吹得火把忽明忽灭,光影摇曳,将堡墙的影子拉长又扭曲,仿佛有无形的怪物在张牙舞爪。四周一片死寂,只有风声呜咽,更添几分阴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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