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羊角堡的路上,野狐堡那广阔的废墟和肥沃的荒地所带来的兴奋感,渐渐被一个现实而严峻的问题所冲淡——人手。
王逵骑在瘦马上,掰着手指头算:“羊角堡满打满算,能拉出来打仗干重活的,不到四十号人。这点人,守羊角堡都紧巴巴,还要分兵去守野狐堡?还要开荒?还要疏通水渠?修葺房屋?娘的,就是把一个人劈成两半用也不够啊!”
他越算越头疼,之前的兴奋劲荡然无存,愁眉苦脸地看向林天:“林天,这……这没人,啥也干不成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咱们这是光有地,没人种啊!”
林天默默走着,眉头微蹙。王逵说的问题,他早已料到,甚至想得更深。人力,是这一切蓝图的基础。没有足够的人口,一切都是空中楼阁。
“大人所虑极是。”林天缓缓开口,“仅凭我们现有的人手,既要维持两堡防务,又要重建野狐堡,确实力有未逮。强行摊派,只会拖垮羊角堡,两处都守不住。”
“那怎么办?总不能看着野狐堡那块肥肉干瞪眼吧?”王逵急了。
“为今之计,唯有招揽流民,充实人口。”林天说出了他思考已久的方案。
“流民?”王逵一愣,随即连连摇头,“不行不行!那帮人良莠不齐,大多是逃户、溃兵,甚至还有贼配军!拖家带口,穷得叮当响,只会张嘴要吃的!招他们来,岂不是引狼入室?万一里面混进鞑子的细作或者土匪的眼线,咱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王逵的担忧不无道理。明末流民问题严重,大规模的流民潮往往伴随着混乱和破坏,收容流民确实风险极大。
林天却道:“大人,风险固然有,但亦是机遇。边镇之地,最不缺的就是活不下去的人。他们所求,不过是一口饭吃,一片瓦遮头。我们羊角堡、野狐堡,能给他们这些。”
他目光扫过周围荒芜的土地:“我们有地,缺人种。他们有人,缺地活。这是合则两利的事情。至于风险……可以通过严格管理来规避。”
“如何管理?”王逵将信将疑。
“首先,设立门槛。”林天思路清晰,“只招收青壮劳力及其直系家眷,老弱病残暂且不收,非是心狠,实是力所不及。其次,严查来历。所有投奔者,需有原籍邻里或可靠之人作保,登记造册,互相连坐。一旦发现可疑,立时驱逐甚至法办!”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林天语气加重,“不能让他们白吃白住。所有流民,需编入‘屯垦营’,实行军事化管理。青壮男丁,一半时间参与堡防和操练,一半时间开荒种地、修缮工事。妇孺则负责后勤杂役。我们提供土地、种子、工具和保护,他们付出劳力。所产粮食,按比例分配,多劳多得。如此,既能快速恢复生产,又能增强防御,还能将他们牢牢绑在这片土地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王逵听得目瞪口呆,林天的这套办法,既严苛又似乎可行,完全超出了他以往的认知。“这……这能行吗?那些流民能听话?”
“乱世用重典,施恩需有威。”林天沉声道,“我们有粮有刀,有规矩有希望。只要处事公道,赏罚分明,初期或许有波折,但大多数人为了活下去,会选择服从。至于极少数刺头……”他眼中寒光一闪,“正好拿来立威,以儆效尤。”
王逵沉吟良久,猛地一咬牙:“妈的!富贵险中求!就按你说的办!这事,还是交给你全权处理!需要老子做什么,尽管开口!”
回到羊角堡,林天立刻行动起来。
他首先找来赵瘸子和王五。给赵瘸子的任务是:带领匠作坊,全力打造开荒所需的农具——铁锹、锄头、犁铧(哪怕是木犁包铁尖),以及扩建营房所需的简单工具。给王五的任务是:挑选几名机灵且口齿清楚的士卒,进行简单培训,准备派出去“宣传”。
随后,他亲自起草了一份《招抚流民垦荒告示》。告示用词直白,条件清晰:羊角堡、野狐堡广纳流民,授田垦荒,提供庇护。凡青壮携家眷来投者,经查验无劣迹,即可编入屯垦营,包食宿,分田地,按劳作收获分成。同时,也明确列出了必须遵守的律条和违者的严厉惩罚。
告示被抄写多份。王五培训好的“宣传员”们,两人一组,带着干粮和告示,被派往各个方向。他们的任务不是深入危险区域,而是前往那些流民可能聚集的废弃村落、破庙、山坳,以及邻近的其他军堡外围区域,张贴告示,并小心翼翼地向那些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流民传播消息。
“听说了吗?羊角堡那边招人垦荒咧!管饭吃,还分地!”
“真的假的?还有这种好事?别是骗人去当苦力吧?”
“告示上都写着呢!那个杀了鞑子、又灭了黑风寨的林队官主持的!听说那人虽然练兵狠,但说话算话,赏罚分明!”
“羊角堡……好像前阵子是挺出风头……要不,去看看?总比饿死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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