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战备状态下的野狐堡,时间仿佛被压缩又拉长。白日里,号子声、打铁声、操练声震天动地,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紧张而有序的忙碌。夜幕降临后,则是一片死寂,只有巡逻队沉重的脚步声和远处山林传来的不知名野物的嚎叫,提醒着人们危险并未远离。
林天如同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弓弦,日夜不停地巡视、督导、处理层出不穷的问题。流民的安置与管理、防务的加固、军工的生产、情报的搜集……千头万绪,都需要他权衡决断。他的眼窝深陷下去,但目光却愈发锐利,仿佛有火焰在其中燃烧。
孔文清的作用愈发不可或缺。他将流民户籍、物资分配、工程进度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开始尝试制定简单的轮休制度,以保证劳役的可持续性。他还按照林天的指示,暗中留意流民中那些识文断字、或有特殊技艺(如兽医、皮匠、甚至懂点风水堪舆)的人才,逐一登记,以备不时之需。
“林队官,这是新整理的匠户名录,共计七人,其中两人曾在地主家做过账房,一人自称懂些冶铁土法,虽不知真假,或可一试。”孔文清将一份用工整小楷写就的名册递给林天。
林天接过,快速浏览,点点头:“有劳先生。那两位账房,可协助你管理物资出入。懂冶铁的,送去赵瘸子那里打个下手。非常时期,有一技之长,皆可重用。”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喧哗,间或夹杂着孩童的哭闹声。林天眉头一皱,与孔文清一同走出临时衙署。
只见流民营地一角围了一群人。原来是两户人家因为争夺一处相对避风的窝棚位置发生了争执,推搡间,一个孩子被碰倒在地,磕破了额头,正哇哇大哭。负责此处的甲长和护屯队员正在竭力调解,但双方情绪激动,互不相让。
“怎么回事?”林天分开众人,沉声问道。他的出现让喧闹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争执的双方也下意识地低下头。
问明缘由,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在这种高度紧张、资源匮乏的环境下,极易被放大成冲突。
林天没有立刻斥责任何人,而是先走到那哭泣的孩子面前,蹲下身,检查了一下他额头的伤口,只是皮外伤。他从怀里(实际上是随身携带的急救包)掏出一点金疮药粉,小心地给孩子敷上,又让孔文清去取一小块干净的布来包扎。
他温和的动作和关注,让孩子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也让周围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处理完伤口,林天才站起身,目光扫过那两户人家和围观的流民,声音平静却带着分量:“我知道,大家挤在这里,日子艰难,难免磕碰。但别忘了,我们能站在这里,有屋遮顶,有粥果腹,是因为我们抱成了团!外面有多少饿狼盯着我们?我们自己若先乱了,斗了起来,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他顿了顿,继续道:“窝棚位置,由甲长重新分配,按户抽签,公平决定。谁再因此生事,无论是非,一律扣罚三日口粮,并负责清理全营茅厕半月!都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众人低声应道,再无异议。惩罚严厉且不偏不倚,让人无话可说。
林天又看向那孩子的父母,语气稍缓:“孩子受惊了,去炊事处,领一碗热粥给他压惊。”
恩威并施,处理得公平果断,一场小小的风波瞬间平息。众人散去时,看林天的眼神中,敬畏之外,又多了一丝信服。
这只是日常管理中的一个微小插曲,却让林天更加意识到,维持内部的稳定与公平,其重要性不亚于对外防御。
匠作区内,赵瘸子几乎不眠不休。改良农具和修复军械的工作已全部暂停,所有人手都投入到了弩箭和火药的制作上。
那三十张轻型弩的任务已经完成,甚至超额了几张。新弩虽然简陋,但结构可靠,威力均匀,足以在五十步内对无甲目标造成致命威胁。弩箭的制作更是日夜不停,粗糙的箭杆被不断削制打磨,粘上翎羽,堆满了库房一角。
而真正让赵瘸子痴迷的,是火药提纯。在林天“点到即止”的指导下,他不断改进着过滤、结晶、研磨的工艺,甚至尝试添加极细的石墨粉(林天暗示可用木炭极致研磨代替)来改善燃烧效率。虽然过程危险重重,好几次差点酿成事故,但成果也是显着的。新一批提纯出的火药,颗粒更加均匀细腻,燃烧更充分,威力比最初又提升了一截。
林天亲自检验后,下令制作了一批加强版的“震天雷”——其实就是用厚实陶罐填充大量火药和铁钉碎瓷,插入加长引信。这玩意守城时从高处抛下,威力惊人。
“好东西!真是好东西啊!”王五看着那几十个黑乎乎的陶罐,爱不释手,仿佛看到了鞑子土匪在爆炸中人仰马翻的景象。“就是这引信还得琢磨,别没扔出去就炸了。”
“所以需要严格训练和操作规程。”林天叮嘱道,“此事由你亲自负责,挑选最沉稳老练的士卒组成‘掷弹队’,秘密训练,务必保证安全。”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