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堡的戒备等级悄然提升。巡逻的队正们得到严令,对堡外任何可疑踪迹都需立刻上报。暗哨被布置得更远,几乎延伸到了官道附近。运送物资的队伍配备了更多的护卫,往来盘查也严格了许多。普通军户和匠户们隐约感觉到气氛不同以往,但日子照旧,炉火依旧熊熊,校场上的操练声也未曾停歇。
周青手下的夜不收如同无声的溪流,渗入永平府及周边地域。代价是不可避免的,两名好手在试图靠近昌隆行新租用的货栈时失了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周青的脸色阴郁了几天,但送回来的零碎信息开始逐渐拼凑出轮廓。
“货栈守备极严,白日装卸货物的是普通力夫,但监工的都是生面孔,眼神带煞。夜间则有固定哨和游动哨,手法老练,不像看家护院的,倒像…军中老卒。”周青在地图上点着那几个货栈的位置,“我们的人扮作收夜香的,勉强靠近过一次,闻到里面有很淡的火硝和硫磺味,还有…牲口棚的味道,但据观察,他们并未大规模运入牲畜。”
火硝、硫磺是火药原料,牲口棚味?林天心中一动:“可能是驮马或者骡子,用来驮运东西的。他们囤积这些,是想做什么?”
“此外,那伙被称为‘雕爷’带来的人,很少集体出动,多是三两人一队,分头行动。有的在码头酒馆厮混,打听往来船消息;有的往北边几个关口跑,像是要摸清道路;还有两个,前日竟去了府衙户房书吏家里吃酒…”周青补充道,眉宇间带着思索,“行为散乱,看不出明确目的。”
林天沉默片刻,忽然问道:“去过户房书吏家的那两人,之后有什么动静?”
“当日并无异常,但次日,其中一人去了城西的‘刘记车马行’,雇了一辆大车,空车出城往西去了,说是主家要运货。我们的人跟了一段,那车确是往西,入了山,路径偏僻,不便再跟。”
“西边…山里…”林天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永平府以西的区域,那里山峦起伏,村落稀少,官道也崎岖难行。“他们想运什么?或者…是想接应什么?”
信息琐碎,如同一团乱麻。但林天却感觉,对方看似散乱的行动背后,似乎隐藏着某个计划。
“继续盯紧。特别是那个‘雕爷’,他本人有什么动静?”
“深居简出,几乎不出昌隆行分号的后院。但据分号一个被我们买通的伙夫说,此人饮食极简,沉默寡言,房里时常彻夜亮灯,似乎在看很多东西。而且…”周青顿了顿,“此人右手有六指。”
六指?这个特征让林天记了下来。
内部梳理也在进行。孔文清和张文宏联手,将对所有近期流入人员的核查了一遍,重点是新招的流民和匠户。还真发现了两个形迹可疑的,一个总是在匠作营外围晃悠,打听炼炉的事;另一个则试图接近粮仓区,被巡哨盘问时支支吾吾。两人都被周青的人暗中控制起来,初步审问,确是收了外面不明人物的钱财,来探听消息,所知有限。
林天下令将计就计,让这两人继续“传递”消息,但传出的,都是经过精心筛选甚至伪造的信息。
日子在紧绷的平静中又过了几天。讲武堂的学员们完成了“预借粮”的差事,带着一身风尘和宝贵的实践经验返回堡中。林天特意召集他们,听取各村的见闻和反馈。学员们谈起民间疾苦、胥吏狡猾、乡绅盘剥,个个义愤填膺,也更加理解了林天为何要坚持“预借”而非强征。这种认知,远比书本上的道理来得深刻。
匠作营那边,赵瘸子兴冲冲地来报,按照林天给的“一硝二磺三木炭”的大致口诀,反复调整配比,新试制的一批火药,爆响和烟焰效果似乎比以往好了不少。林天亲自去看了试放,效果确实有提升,虽然距离他理想中的威力还有差距,但已是可喜的进步。他重赏了参与试制的工匠,并下令严格保密配比。
燧发枪的产量稳步提升,第二个火器哨的半数人已经配齐了新枪。王五忙着操练他们进行队列转换和轮射战术,校场上整日弥漫着硝烟味。
似乎一切都在向好,但林天心头那根弦却越绷越紧。对方太安静了,这不符合那“雕爷”酷烈的手段。
这日午后,一骑快马奔入堡中,带来一个出乎意料的消息——永平府兵备道衙门发来文书,言及近期可能有上官巡边,令各堡整饬军容,以备检阅。文书语焉不详,未说明具体是哪位上官,何时到来。
“上官巡边?”孔文清拿着文书,疑惑道,“往日若有巡边,总会提前告知大致日程与官员品级,以便迎候。这般含糊其辞的,倒是少见。”
林天接过文书,仔细看了看那官印和行文格式,并无问题。“兵备道衙门…和昌隆行,或者说和金鳞会,有没有牵扯?”
周青立刻道:“兵备道副使的小舅子,在永平府开着几家绸缎庄和粮店,与昌隆行素有生意往来。正使大人倒是素有清名,但年事已高,不太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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