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泉位于竹林深处,水汽氤氲,寒意刺骨。
泉边,一道白色的身影静立如画,仿佛与周围的雾气融为一体。苏清雪背对着云栖,望着波光粼粼的冰冷泉面,身姿挺拔,气质清绝,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自成一方领域,隔绝了尘世喧嚣。
云栖放轻脚步,在距离她三丈之外站定。这个距离,进可攻退可守,既表示了谈话的诚意,也保留了必要的警惕。
“苏师姐。”云栖开口,声音平静,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沙哑,符合她刚刚脱离囚禁的状态。
苏清雪缓缓转过身。她的容颜在雾气中更显精致,却也更加冰冷,那双眸子清澈见底,却又像蕴藏了万载寒冰,没有丝毫温度。她的目光落在云栖身上,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审视着,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这种沉默的压力,远比疾言厉色的质问更让人难熬。
云栖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微微垂首,避开了那过于锐利的视线,做出一种恭谨且带着悔愧的姿态。
“你变了。”
良久,苏清雪终于开口,声音清冽,如同冷泉之水。
云栖心头一紧,知道真正的交锋开始了。她抬起头,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苦涩与自嘲:“经历生死一线,若还浑噩如初,与朽木何异?弟子……只是终于看清了些许过往的荒唐。”
这是她准备好的说辞之一——用“濒死觉悟”来解释性格的突变。
苏清雪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讽刺的弧度:“看清?所以便在执法堂上,上演那一出以退为进、顾全大局的戏码?”
她果然看出来了!云栖暗忖,这位重生女主的敏锐程度远超预期。
“并非戏码。”云栖迎上她的目光,眼神诚恳,“是真心悔过,亦是无奈之举。弟子罪有应得,却不愿因一己之过,累及宗门声誉分毫。”
她再次强调“宗门声誉”,这是她能找到的最坚固的“盾牌”。
苏清雪向前迈了一步,周围的雾气似乎随着她的动作而流动、冻结。一股无形的灵压悄然弥漫开来,虽不强烈,却带着一种直透神魂的冰冷,让云栖的呼吸为之一窒。
“你的神魂波动,与三日前截然不同。”苏清雪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告诉我,你究竟是谁?夺舍?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来了!最核心的质疑!
云栖的大脑飞速运转。否认是最下策,承认“夺舍”更是死路一条。她必须给出一个模糊但能引发对方联想,且暂时无法证伪的答案。
她调动起那丝初生的“情感道境”感知力,全力感受着苏清雪的情绪。冰冷的杀意之下,隐藏着更深的……是对“未知变数”的忌惮,以及一丝探寻真相的执念。
云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目光变得复杂而带着一丝茫然:“苏师姐明察。弟子……不知道。”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声音带着真实的困惑与一丝恐惧:“那日在刑堂,意识模糊之际,仿佛有什么东西……‘嗡’的一声在脑子里炸开。很多陌生的碎片涌进来,很乱……然后,就好像……突然清醒了。看清了自己过去的愚蠢,也模糊地……感觉到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她刻意说得含糊其辞,“陌生的碎片”、“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这些词汇足以让经历过重生的苏清雪产生丰富的联想。她是在暗示自己受到了某种“启示”或“点化”,而非简单的夺舍。
果然,苏清雪冰冷的眼神微微波动了一下。她自己是重生者,对于超乎常理的存在接受度远比常人要高。
“感觉到什么?”苏清雪追问,语气中那丝探究的意味更浓了。
云栖知道关键时刻到了,她必须抛出一个足够分量的“鱼饵”。
她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竹林与雾气,望向渺远的天际,用一种带着敬畏与不确定的语气低声道:“好像……有什么在看着我们。一切……仿佛都被笼罩在一张无形的网里,有些线……乱了。”
“乱了?”苏清雪瞳孔微不可查地一缩。这个世界的发展,与她前世所知早已有了偏差,这正是她最大的心结与恐惧所在。
“是。”云栖收回目光,看向苏清雪,眼神无比“坦诚”,“所以弟子才觉得,过去的争风吃醋,何其可笑。在这张网下,我们都可能……身不由己。”
她巧妙地将自己放在了与苏清雪相似的、“可能被操控”的位置上,试图引发一丝共鸣。
气氛陷入了更深的凝滞。
苏清雪周身散发的寒意并未减少,但那股凌厉的杀意,却似乎缓和了微不可查的一丝。云栖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她重生以来始终无法平静的心湖。
前世的悲剧,世界的毁灭,难道也是因为这张“网”?而这个突如其来的“云栖”,是新的变数,还是……破局的关键?
她无法确定。
“身不由己?”苏清雪重复着这四个字,语气莫名,“所以,你接下来的‘表演’,也是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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