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如墨,将这座崭新的四皇子府笼罩得严严实实。白日里偏院传来的压抑哭声和慌乱脚步声,似乎也随着夜深而暂时沉寂,唯有巡夜仆役提着的灯笼,在廊下投下晃动不安的光晕。
正院寝室内,胤禛的呼吸终于变得平稳绵长,连日来因清仪有孕而过度紧张,加上傍晚宋格格那边传来的坏消息,让他身心俱疲,此刻终于沉沉睡去。然而,躺在他身侧的清仪,却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在黑暗中清亮如寒潭之水,没有半分睡意。她微微偏头,确认身旁的胤禛确实陷入了沉睡,连她悄然坐起身,他都毫无察觉。
“时辰到了。”清仪的神识如同无形的水波,清晰地映照出偏院那缕生命之火,已微弱如风中之烛,摇曳不定,下一刻便要彻底熄灭。再不出手,这段可能污浊她养胎环境的恶因便要酿成。
她无需亲自前往,动静太大,且容易沾染不必要的凡尘琐碎,在此处了结,最为干净利落。
清仪盘膝坐好,双手在身前结了一个极其古朴简单的手印。她凝神内视,调动起丹田内那并不丰沛却精纯无比的灵力,一丝丝温和的、蕴含着盎然生机的翠绿色灵光在她指尖汇聚,如同初春冰雪下悄然探出的嫩芽,带着抚慰伤痛、滋养本源的气息。
这缕生机灵力,是她依据那婴孩脆弱不堪的躯体状况,特意凝练出的,强度恰到好处,既能驱散病灶、激发其自身残余生机,又不会因过于磅礴而损其根本。
她抬眸,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墙壁院落,精准地看到了偏院那个被绝望笼罩的房间,看到了锦缎襁褓里那个脸色青白、呼吸微弱几近于无的小小身影。
“去。”她心中默念,屈指轻轻一弹。
那缕翠绿的灵光,立时如同有了生命的萤火,悄无声息地离指尖飞出。它轻盈地穿透寝室的纱帐,越过墙壁,如同无质的幻影,没有惊动任何实物,没有引起丝毫空气波动,划过寂静的夜空,精准无比地没入了婴孩微蹙的眉心。
灵光入体,瞬间化作无数温暖柔和的涓涓细流,涌向小格格的四肢百骸。那原本在高热和惊厥下近乎枯竭的生机,如同龟裂土地逢遇甘霖,贪婪地吸收着这生命的馈赠。灵力所过之处,肆虐的病气被温和而坚定地驱散、净化,受损的元气得到滋养,那微弱的心跳仿佛被注入了新的力量,开始一下、一下,变得稍微清晰有力起来。原本滚烫得吓人的体温,也开始以违背常理的速度缓缓下降。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除了清仪,无人知晓在这深夜里,一场跨越空间的拨乱反正已然完成。
清仪缓缓散去手印,感知了一下自身灵力的消耗,微乎其微。她重新躺下,闭上双眼,气息很快变得均匀,仿佛从未醒来过,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段可能影响她清净修行的恶因,已被她亲手掐断,转而结下了一份维持庭院安宁的善果。“因果已了,尘埃落定。”
次日清晨,天光未大亮。
胤禛心中有事,睡得并不踏实,早早醒了。他侧身看着身旁依旧安睡的清仪,见她面容恬静,呼吸绵长,心下稍安,正想悄悄起身,外间却突然传来一阵极度慌乱、却又夹杂着难以置信的激动与狂喜的脚步声。
“爷!爷!福晋!”是照顾小格格的李嬷嬷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不是悲伤,“爷!小格格,小格格她……”
胤禛眉头一拧,生怕惊扰清仪,立刻披衣下床,沉着脸快步走到外间,压低声音呵斥:“大清早的喧哗什么!规矩都忘了?”
苏培盛也在一旁,一脸错愕地想拦住状若疯癫的李嬷嬷。
李嬷嬷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也顾不得许多了,抬起泪痕交错的脸,又是哭又是笑:“爷!奴婢不敢胡说!小格格,小格格退烧了!浑身凉丝丝的!呼吸也顺当了!不再是那会儿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爷!您快去看看吧!这简直是祖宗保佑啊!”
“什么?”胤禛浑身一震,脸上写满了惊愕。昨晚府医还暗示准备后事,这才过了几个时辰?退烧?呼吸平稳?这怎么可能?
他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内室,见清仪似乎被外面的动静吵醒,正揉着眼睛坐起身,睡眼惺忪,带着初醒的茫然。他定了定神,对李嬷嬷厉声道:“你所言属实?若有虚言……”
“千真万确!奴婢敢拿脑袋担保!”李嬷嬷磕头不止。
“苏培盛,叫府医!”胤禛立刻吩咐,自己也顾不上许多,大步流星就往外走,他要亲眼看个明白。
他刚走到门口,清仪带着刚睡醒的、软糯鼻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爷,外面怎么了?”
胤禛脚步一顿,回头看她。只见她拥着锦被,乌发微乱,眼神清澈带着疑惑,像只不谙世事的小鹿。他心头一软,语气不自觉放柔:“说是宋氏那边的小格格,好像大好了,爷过去瞧瞧。你再躺会儿。”
清仪乖巧地点点头:“嗯,爷快去看看吧。”心里淡然,“生机已复,后续调养便是凡间医者之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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