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内,死一般的寂静只维持了极短的时间,随即就被更汹涌的声浪打破。
“祥瑞!这是天降祥瑞啊!”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宗室颤巍巍地指着窗外,激动得胡子都在发抖。
“枯木逢春,百花齐放!还是在寒冬腊月!老夫活了这么大岁数,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另一位大臣连连摇头,脸上满是震撼。
“定是小阿哥!是小阿哥带来的福气!”有女眷尖声说道,目光热切地投向被乳母紧紧抱在怀里的弘晖,“方才小阿哥就一直看着那枯牡丹笑,他一乐,花就开了!”
“对对对!我也瞧见了!小阿哥伸手对着那边呢!”
“福星!小阿哥是福星转世啊!”
各种激动、难以置信、甚至带着点敬畏的议论声沸腾起来,几乎要掀翻暖阁的屋顶。宾客们再也顾不得礼仪,纷纷挤到窗边,恨不得把脸贴到玻璃上,确认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觉。那窗外迎着寒风傲然绽放、色泽鲜艳欲滴的牡丹,无比真实地冲击着每个人的认知。
太子胤礽脸色变幻不定,最终强挤出一丝笑容,对胤禛道:“四弟,恭喜啊!弘晖侄儿百日,竟引动如此天地异象,实乃我大清之福!”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勉强。
大阿哥胤禔哼了一声,没说话,眼神复杂地在胤禛和弘晖之间逡巡。
三阿哥胤祉则捻着并不存在的胡须,喃喃道:“奇哉,怪哉,莫非真是上天眷顾?”
八阿哥胤禩已然恢复了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只是眼底深处再无半分暖意,他含笑对胤禛拱手:“四哥,此等吉兆,亘古罕有。看来弘晖侄儿,非同凡响啊。”他语气温和,话里的意味却让人琢磨。
九阿哥胤禟撇撇嘴,想说什么,被胤禩一个眼神制止了。十阿哥胤?倒是真心实意地咋呼:“四哥!你这儿子了不得!以后我得常来沾沾福气!”
面对众人各异的目光和纷沓而至的恭喜,胤禛背脊挺得笔直,面沉如水。他心中早已翻江倒海,无比确定这“祥瑞”定与他的仙子福晋和这个天生不凡的儿子脱不了干系。但此刻,他必须稳住。
他抬手,虚压了一下,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让喧闹的场面安静了不少。
“诸位,”胤禛目光扫过全场,语气沉稳,“今日之事,确是异象。然,皇上勤政爱民,德被苍生,方有上天感念,降此祥瑞,佑我大清国泰民安,此乃皇阿玛洪福齐天所致,亦是上天对我爱新觉罗氏的庇佑。”
他三言两语,将这不可思议的奇迹拔高到了康熙和大清国运的层面,巧妙地避开了对弘晖个人的过度聚焦,将其定性为政治吉兆。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地看向候在一旁、额头冒汗的苏培盛,声音陡然转冷:“苏培盛!”
“奴才在!”苏培盛一个激灵,连忙上前。
“传爷的话,”胤禛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今日暖阁之内,所见所闻,皆乃皇上圣德感召天和。府中上下,包括所有在场伺候之人,皆需谨言慎行,不得妄加揣测,私下议论!若有违者,无论何人,一律重惩不贷!”
“嗻!奴才遵命!定当严加管束!”苏培盛大声应下,心里暗暗叫苦,这封口的差事可不好办呐。
胤禛这番连消带打,既全了康熙和朝廷的体面,又强行压下了可能对弘晖不利的流言。众人面面相觑,虽心知肚明这祥瑞八成跟那个笑得一脸无辜的小娃娃有关,但胤禛抬出了康熙和大清,谁也不敢再公然说什么福星转世之类的话,只能纷纷附和:
“四阿哥所言极是!”
“皆是皇上圣明,上天庇佑!”
接下来的宴席,气氛就变得十分微妙。美酒佳肴似乎都失了味道,所有人的心思都还萦绕在窗外那违反时令的牡丹和胤禛那番滴水不漏的话上,投向弘晖的目光,充满了更多的好奇、探究,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宴席一结束,宾客们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告辞离去,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得知了惊天秘闻、急于与人分享的激动和压抑。
于是,四阿哥嫡子百日,枯牡丹反季开花的奇闻,像长了翅膀一样,以比之前任何关于四福晋福气、小阿哥灵慧的流言都快上十倍、百倍的速度,迅速传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茶楼酒肆,深宅后院,无人不在谈论这桩奇事。
“听说了吗?四爷家那位小阿哥,对着枯死的牡丹笑了笑,那花眨眼就开了!满园子牡丹,开得比春天还艳!”
“真的假的?这也太神了!”
“千真万确!我七舅姥爷的三外甥女就在四爷府上当差,亲眼所见!”
“了不得!了不得!这位小阿哥,怕不是文曲星……不,是百花仙子座下的仙童转世吧?”
“我看是紫微星下凡!这是有大造化的人啊!”
流言越传越玄乎,祥瑞、福星的名头,算是结结实实扣在了刚满百日的弘晖头上,连带着四阿哥胤禛和那位神秘的、据说生产后容颜更胜从前的四福晋乌拉那拉氏,也再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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