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县衙后院的竹席摆得跟鱼鳞似的——流民们抱着土豆赶早来,“唰唰”的切薯声裹着晨雾飘,脆生生的比鸡叫还亮。
张三蹲在田埂上,按“薄片一分厚”的法子下刀,薯片落在竹席上透光,他咧嘴笑,牙上还沾着点薯粉:
“方县令,您瞅这厚度!比去年整个埋,指定能多收!”
方正凑过去,指尖捏起片薯片,干爽得硌指腹:
“成!晒两天就能育苗,一亩地多收两成,够你腌三坛咸菜,冬天吃着够味!”
王阿婆拎着竹篮过来,刚要把薯片摆上席,指尖突然一僵——指腹蹭到点细沙,捻着硌得慌,还带着点土腥味,她急得嗓门发颤:
“哎哟!这啥呀?俺切前把土豆搓得亮堂堂的,咋就沾了沙?”
这话一落,跟往热油里泼了瓢凉水似的,流民们手里的刀“唰”地全停了。
张三捏起自己的薯片翻来覆去看,手一抖,薯片“啪”地砸在泥地上,他慌得跟捡金元宝似的,赶紧抓起来往衣襟上蹭,嘴里吹着气:
“俺的也有!这沙哪来的?别是……别是发不了芽吧?”
狗蛋攥着半块薯片挤过来,小脸蛋涨得通红,眼圈“唰”地就湿了,拽着方正的衣角带哭腔:
“方县令,俺的薯片也有沙……俺还想种了给妹妹腌咸菜呢,要是坏了咋整啊?”
方正心里“咯噔”一下沉到底——昨晚王小二说青布衫扔沙,果然是冲这些育苗的薯片来的!他蹲下来,摸了摸竹席上的沙,又按按席下的泥地,干松得一捏就掉渣:
“沙是后来撒在薯片上的!大家别慌,先把带沙的挑出来,放另一边,别混着好的!”
赵六扛着凿子“噔噔”跑过来,凑过去捏了把沙,指尖捻着搓了搓,突然往地上啐了口:
“这龟孙玩意儿!沙里掺着城西坡的红土,跟上次草木灰里的一个德性!那土沾手就散,俺修路基时摸过,错不了!”
“城西坡?士族的私地!除了那管家,谁往那儿跑?”
方正站起身,声音沉得稳当,
“赵六,你在这儿盯着挑薯片,别让流民乱了阵脚;李青瑶,赶紧烧两锅热水,带沙的薯片洗干净再晒,只要没渗进薯肉,照样发芽!”
李青瑶拎着账本就往灶房冲,账册边角晃得卷起来,嘴里应着:
“放心!俺多烧一锅,保证够洗!”
流民们立马动起来,王阿婆领着女人们蹲在水盆旁,指尖捏着薯片在水里轻轻搓,沙粒沉在盆底聚成小堆,她心疼得眼圈发红,嘴里絮叨:
“这薯子多金贵啊,要是毁了,冬天娃又得啃树皮,剌得嗓子眼疼,想想都揪心!”
张三挑薯片时,手抖得把一片好薯片掉在沙堆里,他赶紧捡起来往热水里冲,嘴里不停念叨:
“可不敢糟践了,这是俺家的指望,娃的咸菜全靠它了……”
赵六蹲在旁边看盆底的沙,突然用凿子尖挑了点红土:
“你们瞅,这土跟软木榫头似的,一捏就碎,城西坡就这土性,除了那黑心管家,没人往这儿运沙!”
“王小二,跟俺去城西坡!”
方正拽过柴刀递给他,木柄都被汗浸得发潮,“你昨晚追过那影子,认路!”
王小二攥着柴刀,点头就往外跑:
“俺记得!他往树林跑,林后就是城西坡,俺昨晚还瞅见他衣角闪了下!”
刚进树林,王小二突然停脚,指着地上:
“方县令,你看!脚印被草盖了,俺来扒开!”
方正蹲下来,拨开半枯的草,鞋印露出来——鞋头尖溜溜的,沾着红土和沙,跟竹席旁的印子不差分毫!
顺着脚印往深处走,到一棵老槐树下,印子没了,树洞里掉着个布包,方正捡起来一摸,硬邦邦的全是沙,布包角上绣着小半“三棵松”的印子,线都磨毛了,跟上次瞅见的管家袖口印子一模一样!
“就是他!”王小二气得脸通红,攥着柴刀的手都发紧,
“藏在这儿观察学堂,还留着沙想再撒,真不是东西!”
方正把布包揣进怀里,指尖捏着那半块印子:
“这是铁证!先回去,别让流民们悬着心,等抓住他,再跟他算账!”
刚到后院门口,就听见里头欢天喜地的——洗干净的薯片重新摆上竹席,阳光一晒,泛着浅黄的甜香,飘得满院都是。
王阿婆举着片薯片笑,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一起:
“你瞅!洗干净跟新的一样,这芽肯定长得壮实!”
狗蛋举着薯片蹦来蹦去,鞋底沾的泥蹭到裤腿上也不管,大声喊:
“俺的薯片干净啦!冬天能给妹妹腌好多好多咸菜!”
方正刚松口气,李青瑶突然凑过来,声音压得低低的,手里的账本都攥皱了:
“方县令,俺对账时总往种子仓那边瞅,刚才看见个青布衫晃悠,手里攥着布包,俺一喊,他撒腿就跑,比兔子还快!”
“种子仓?”
方正心里“腾”地冒起急火——薯片能洗,种子要是动了手脚,流民们垦荒的地全白费,今年的收成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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