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瑶赶紧拦住他,攥着他的手腕——张三的手腕粗,全是筋,攥得紧紧的,手心里全是汗:
“张三哥,别冲动!这咸菜是给大伙看的,倒了就说不清了!”
刘三见张三急了,更得意了,叉着腰,晃着脑袋喊:
“咋?不敢倒?是不是怕倒出来露馅?这里头指不定是你从哪个杂货铺买的咸菜,换了个坛子装!大伙别信他!姓方的就是想骗咱们的田,给士族当狗腿子!”
“你给俺闭嘴!”
一声沉喝,王阿婆牵着卓玛,拨开人群挤了进来。
她枯瘦的手拍在张三肩上,手上的老茧蹭得张三的布衫“沙沙”响,对着流民们说:
“俺能作证!张三这咸菜,是他自己种的土豆腌的!俺跟他住隔壁棚子,开春他垦荒那阵,锄头把断了,还是借俺家老头子留下的旧锄头用的——那锄头木把都包浆了,还是俺家老头子当年开荒用的。他种土豆那阵子,天天天不亮就去田埂,傍晚回来满身土,手上磨破了好几个口子,渗着血,还是俺给的草药敷的,不然早烂了!上个月他腌咸菜,盐不够,蹲在俺门口唉声叹气,俺把攒了大半年的半袋粗盐给了他——这事儿,卓玛也看着呢,是不是,娃?”
卓玛拽着王阿婆的衣角,小脑袋点得跟拨浪鼓似的,声音不大却清楚:
“是!俺见过!张三叔的土豆地里,苗长得绿油油的,比别家的高!俺还帮着拔过草,张三叔给了俺一颗小土豆,洗干净了咬着吃,甜滋滋的!”
人群里静了静,布庄老板缩着脖子,往后退了退,又被旁边流民的眼神逼得往前挪了挪——他脸上淌着汗,攥着衣襟,声音小得跟蚊子哼似的:
“俺、俺也能作证……上个月张三来俺店里换盐,用的是他自己织的粗布,布上还沾着土豆叶的绿汁,蹭都蹭不掉。他说换了盐腌土豆咸菜,给娃留着冬天吃,还说今年有田种,不用再饿肚子了……俺、俺不敢撒谎,撒谎要遭天谴的。”
刘三见有人作证,慌了,却还嘴硬,梗着脖子喊:
“你们、你们都是一伙的!王阿婆收了姓方的好处,布庄老板怕姓方的找他麻烦——想联手骗大伙!别信他们!”
“谁跟他一伙?”李四突然开口,往前迈了一步,把锄头往地上“当”地一拄,震得周围人都静了。
他盯着刘三,眼神冷得能冻死人:
“去年冬天,你跟着士族家丁抢俺们的树皮,抢了俺家娃手里那半块草根,还把俺家老婆子推了个屁股墩,摔得腰都直不起来——这事儿,俺能忘?今年你又来挑事,是不是想让俺们再挨饿,好让士族把田全占了,你好讨赏钱?”
这话戳中了流民们的痛处,有人喊:
“对!去年抢树皮就是他!俺也看见了,他还抢过俺家的草根!”
“可不是嘛,去年冬天俺家娃饿得起不来床,就盼着能有口热乎的,都是这群人搞的鬼!”
刘三见势头不对,往后退了退,脚底下拌了个趔趄,差点摔着,转身就想溜——刚转过去,就被两个流民拽住了袖子:
“想走?把话说清楚!你为啥帮士族骗俺们?拿了多少好处?”
张三抱着咸菜坛,指节捏得发白——坛子被他抱得紧紧的,像是抱着娃的命。
他声音哽咽,却说得挺硬气:
“俺们流民,不图啥大道理,就图个能种点田、腌点咸菜,让娃冬天不挨饿!方县令教俺们种土豆、保田地,俺信他!要是田被士族抢了,俺们今年冬天,又得跟去年一样,啃树皮、冻肚子,连口热乎咸菜都吃不上!”
李四盯着张三手里的咸菜坛,又扫了圈周围的流民——有人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人眼圈红了,有人攥着锄头的手松了松。
他突然把锄头往地上一放,“当”的一声,声音脆得很:
“俺们再也不想啃树皮了……方县令,俺们信你一次!你要是能揭穿士族的鬼把戏,俺们就跟着你保田;要是你骗俺们,俺们再跟你算账,不晚!”
说着,他往后喊:
“想保田、想冬天有口咸菜吃的,就把手里的家伙放下!别跟着刘三瞎闹——他就是想让俺们没田种、没饭吃,好讨士族的好!”
先是西边那个矮胖的流民,叹了口气,把锄头往地上一放,“当”地一声,锄头把弹了弹;
接着是北边那个瘦高个,也把镐头扔在地上,嘴里嘟囔着“俺信张三,他不是撒谎的人,总比信士族强”;
越来越多的人把手里的家伙往地上放,有人小声说:
“俺信方县令,去年要是有他,俺家娃就不会饿得脸发黄,连哭都没力气了。”
“张三的咸菜摆在这儿,香得很,总不能是假的——这是实打实的好处,比士族的瞎话管用多了!”
李青瑶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一暖——昨晚纠结的麦种问题,竟被一坛咸菜解开了。
可指尖捏着的麦粒还在,越捏越硌手,心里又沉了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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