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晌午,河沟边的新桥正热闹——李青瑶推着粉条车往邻县去,车轱辘压在竹篾上“咯吱咯吱”响,筐里半干的粉条飘着米香,边上掉了两根,被风一吹粘在她裤腿上,她随手往下一扯,碎成了渣。
巴图蹲在桥边捆牧草,手还攥着麻绳呢,草垛刚捆到一半,麻绳松松垮垮挂在上面,他皱着眉往桥那边瞅,手里捏着根干草来回搓,那匹前几天崴脚的马甩着尾巴,蹄子哒哒踩在桥上,时不时低头啃两口掉在地上的草渣。
风里混着松木的清味、竹篾的涩气,还有牧草的干巴香,大伙脸上都挂着笑,说话声比平时亮堂半截。
“往后运东西可省老劲了!”
老张蹲在桥头,掏出怀里的账本翻着——纸边磨得毛烘烘的,红笔写粉条斤两,黑笔记换的盐,字歪歪扭扭却一笔笔清楚。
他指尖戳着一行字,沾的泥蹭在纸上:
“青瑶这趟运50斤粉条,换30斤盐,够村里老老少少吃大半个月。你瞅王大娘家,上月换5斤粉条,走十里烂路,脚磨得通红,这回推个车就到,不用遭那罪了!”
话音还没落地,远处突然喊得炸响:
“让开!都往边上挪挪!别挡道!”
一群人往桥这边涌——领头的是邻县的刘老三,穿件半旧蓝布褂,领口沾着油垢,腰里系着宽布带,勒得肚子圆滚滚的,走一步晃一下。
后面跟着四五个闲汉,有个叼着草梗晃脑袋,有个拎着木棍戳地面,脚踩在草地上踢得草屑乱飞,吊儿郎当的。
刘老三跑到桥边,往地上一跺,鞋底沾的泥块掉在青石板上“啪”一声,指着桥喊:
“这桥占了俺们县的地!谁让你们瞎搭的?赶紧拆!不拆俺们就动手砸车!”
刚热乎的劲儿一下就凉了。李青瑶刚把车推到桥中间,赶紧把车把一攥,车轱辘蹭着竹篾“吱呀”一声,停得急,筐边又掉了两根粉条,她瞅着老张,声音都慌了:
“这刚搭好……咋就要拆啊?”
巴图也站起了身,麻绳还挂在草垛上没解开,他捏着那根干草走到跟前,眉头皱得紧:
“刚搭好的桥,拆了俺咋运牧草换草药?俺家马腿还没好利索呢!”
“你说占就占?”
老张站起来,把账本往怀里塞了塞,往前走两步,
“这河沟是两县搭界的地,你家地契上写着这块归你?俺们搭桥是为了运东西换吃食,碍着你啥了?”
刘老三眼睛一瞪,手往腰上一叉,嗓门更粗,还往地上又跺了脚:
“俺说占就占!早年这河沟边的地,就是俺家的!你们没跟俺打声招呼就搭桥,不是占俺地是啥?今天必须拆!”
闲汉里那个瘦高个晃着木棍,跟着起哄:
“拆!不拆就把你这粉条车掀了,让你换不成盐!”
李青瑶急得从车上蹦下来,跑到刘老三跟前,手还攥着车把没松:
“你别不讲理啊!俺家盐罐早空了,就等着这趟粉条换盐做饭!拆了桥,俺得扛着50斤粉条走十里烂路——上次扛10斤就磨破了肩,50斤俺扛得动吗?”
“俺不管你扛不扛得动!”
刘老三梗着脖子,下巴抬得老高,说话时唾沫星子都溅出来,
“地是俺的,桥就得拆!”
老张瞅着他这横样,心里咯噔一下——刘老三平时跟人争半分菜地都得磨叽半天,今天咋敢这么硬气?
前几天王小二说瞅见士族庄园的人往桥这边瞄,还有之前被扔的青石板……准是士族给了他钱,让来拆桥的!
没等老张开口,巴图抱着个布包跑过来,布包边角磨得起毛,上面沾着干草和泥点,一打开,一股苦香飘出来——里面是晒干的柴胡梗子和黄芩叶,梗子上还带着点土。
他把布包往刘老三面前递了递,手指戳着草药:
“你要拆桥?俺家那匹崴脚的马,就等着这草药熬水敷腿!这桥通了,俺每月运两捆牧草,换这些草药;拆了桥,俺得扛着牧草走十里地,马腿好不了,俺咋运草?你们县的马病了,又咋换俺的牧草?”
刘老三瞟了眼布包,鼻子哼了声,嘴还硬:
“俺不管啥马啥草药!地是俺的,桥就得拆!”
“你不管俺们管!”
人群后面突然炸了声——张二柱扛着半袋粗粮跑过来,袋口没扎紧,黄澄澄的玉米粒掉在桥上,滚了几圈停在刘老三脚边。
他把袋子往地上一墩,震得又掉了几颗玉米粒,指着刘老三喊:
“刘老三你瞎咧咧啥!俺家娃昨天还跟俺要粉条吃,上次换5斤粉条,俺走了一个时辰烂路,脚底板磨了个泡!这桥通了,俺推个小车就到,你拆了桥,俺娃再想吃口粉条,俺还得遭那份罪?俺们县的粗粮咋换他们的粉条?”
后面跟着的邻县老乡也凑上来,穿补丁褂子的老汉指着刘老三,手都抖了:
“就是!俺上次运10斤粗粮去换盐,走烂路撒了两斤,心疼得俺直跺脚!这桥通了,一斤都撒不了,你拆桥,是不想让俺们过好日子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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