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河沟边就围了圈人,稀稀拉拉蹲的蹲、站的站。
有人蹲在地上拿树枝划土,有人揪着草叶子往嘴里塞——驿道修到这儿卡了壳,两丈多宽的河,水浅可底下全是硬土混碎石,没桥,往前挪一寸都难。
风刮过来,裹着河底的土腥味往鼻子里钻,吹得人心里发毛,连说话都没底气。
“这咋整啊?”
汉民老张搓着冻红的手,指节上的泥渣蹭得裤子上都是,他踢了踢京城送来的那堆松木料,叹着气,
“就这几捆木头,做实心板?拼三块就见底了,半条河都铺不满,推个粉条车上去,不塌才怪!”
这话一出口,大伙更蔫了。
李青瑶站在粉条车旁,手攥着车把没松,指节都泛白,另一只手还往筐上搭了搭——半干的粉条蹭得指腹发糙,这是前晚连夜漏的,家里盐罐早空了,就等路通了换盐;
巴图靠在马身上,顺手摸了摸马鬃毛,这马前几天崴了脚,刚能好好走路,旁边堆的牧草晒得干干的,就盼着运去邻县换治马病的草药,桥搭不起来,啥都白说。
王小二蹲在河边,手指头抠着河底的碎石,凉得刺骨。
他没吭声,眼睛却瞟着不远处转得慢悠悠的水车——那是之前改的榫卯木架子,满桶水挂上面转得呼呼的,都没晃过。
瞅了半天,他突然拍了下大腿,手背上的泥蹭得裤子上一道印,嗓门亮起来:
“哎!有了!上次改水车那榫卯,多结实!咱做空心桥板呗!几块拼起来,省木料还扛劲,推两车粉条都撑得住!”
大伙愣了愣,老张先皱着眉嘀咕:
“空心的?中不?别到时候车一压就裂,那不是白忙活?”
“咋不中!”
王小二急着往水车那边拽老张,
“你瞅那水车架子,榫卯拼得多严,满桶水挂上面转得欢,都没松过!这桥板又不用转,就承点重量,稳当!”
说着他拽过一根木料,抄起锯子蹲下来就锯,木屑子飞起来,带着松木的味儿,呛得人直揉鼻子,溅了一脸也顾不上擦。
手被木刺扎了,甩甩手上的血珠,接着拿凿子凿榫卯——凹槽得凿得正好,深了卡不紧,浅了拼不上,他眯着眼,凿子敲得“笃笃”响,汗顺着下巴滴在木料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老张看他较真的样,也不犹豫了,扭头喊:
“来!搭把手锯木!都仔细点,别锯歪了——榫卯对不上,这桥板就废了!”
几个人围过来,锯子“吱呀吱呀”响,凿子“叮叮当当”敲,河边一下子热闹起来,连风都似的没那么凉了。
拼好第一块空心桥板,王小二试着抬了抬,胳膊一使劲就起来了,比实心板轻一半还多,他咧嘴笑:
“你看!轻得很,俩小伙就能抬动!”
可高兴还没半袋烟的功夫,新麻烦就来了——往河里打桩,铁锤“砰”地砸下去,木桩就陷了寸把深,再砸,纹丝不动。
老周抡着铁锤,锤柄攥得手心冒热汗,胳膊甩得发酸,喘着粗气往地上啐了口:
“这破河底!土硬得跟石头似的,还夹着碎石子,桩砸不进去,桥板往哪儿搁?”
大伙围着木桩愣了半天,谁都没辙。
小吴突然拍了下大腿,撒腿往路基那边跑:
“哎!俺想起来了!上次挖路基碰着硬土块,不就是嵌块青石凿进去的嘛!咱给木桩底凿个小槽,塞块青石,砸的时候青石顶着土,桩准能扎进去!”
他扛着块青石跑回来,凿子对着木桩底部“叮叮”敲,没一会儿就凿出个小槽,把青石稳稳嵌进去。
老周再抡起铁锤,“砰砰砰”三下,木桩“噌噌”往下扎,没一会儿就稳在河底了,伸手拔都拔不动。
“成了!”
老周擦着汗笑,拍了拍小吴的肩膀,
“还是你记性好!上次挖路基嵌青石,还是你先想的招,这又派上用场了!”
三块桥板拼好,刚够铺过河面,可怎么拉到对岸的桩上?
几个人试着抬,刚走到河边,桥板就晃得厉害,手一松就得掉水里摔碎——这板要是坏了,剩下的木料可不够再做一块。
巴图瞅着自家那两匹壮马,突然喊:
“牵马过来!马力气大,拽着麻绳拉,稳当!”
他跑回草原那边,牵来两匹马——一匹是自己的,一匹是卓玛家的,都喂得油光水滑,马鬃梳得整整齐齐。
巴图把麻绳牢牢拴在桥板两头,手顺着马耳朵往下摸,声音放软:
“慢点儿走,别慌,拉稳了回头给你们添豆饼。”
马甩着尾巴,喷了个响鼻,一步一步走得稳,绳子拽得紧绷绷的,桥板顺着木桩慢慢滑过去,没晃一下就落在桩上,榫卯对得严丝合缝。
“好!”
大伙拍手叫好,巴图拍着马脖子笑:
“这俩家伙,平时拉牧草就卖力气,关键时候真靠谱!”
刚把桥板固定好,就听见河边传来脚步声——张二柱扛着一捆竹篾跑过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粗布褂子都湿透了,后面还跟着邻县两个老乡,也扛着竹篾。他把竹篾往地上一撂,抹了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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