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人刚勒住马,马蹄“嗒”地踩进泥里,溅起的土星子粘在靴底,还带着股子土腥味。
风刮得人耳朵疼,却盖不住考场外的吵闹——士族子弟还围着红榜闹,有人捡着地上的碎答卷往空中撒,纸片飘得跟雪花似的;
有人指着榜单跳脚骂,唾沫星子飞得老远,溅在旁边人的棉袍上。
“刘大人来了!”
差役扯着嗓子喊了一嗓子,人群“唰”地就静了,齐刷刷转头往马这边看,连风吹纸片的声儿都小了。
刘大人翻身下马,棉袍下摆扫过地面,沾了点泥也没顾上拍,直奔红榜前,盯着“方正第一”四个字,突然开口,声音跟敲铜锣似的:
“吵啥?科举取士,取的是能办事的人,不是只会背书的呆子!”
赵修文袖子都捋起来了,刚想往前冲,张考官赶紧伸手拽住他的胳膊——刘大人手里攥着的马鞭,鞭梢还沾着草原的干草,那是上月去草原看牧草时带的。
谁不知道刘大人认理不认人?
真闹起来,别说赵修文,就是县丞来了,他也不给面子。
赵修文甩了甩袖子,没敢再动,脸憋得跟煮熟的虾似的。
“搬梯子!贴告示!”
刘大人话音刚落,俩差役扛着木梯“噔噔”跑过来,另一个差役展开张黄纸告示,朱砂字在太阳底下亮得扎眼,晃得人睁不开。
刘大人亲自伸手扶了扶告示边,指腹蹭过纸面的糙感,声音响得能传到城根下:
“科举取士,就得取能解民生难处的!方正的桥图能让粮车过河,王小二的锄头能探地基,这才是真学问!”
告示上的内容实在得很,不玩虚的:不光写着新规矩,还附了方正画的桥板图——铁边那儿画了圈小点点,标着“草原硬铁,厚三寸,泡水里也不烂”;
黏土缝旁边勾了几根小草,写着“邻县红土混干草,省钱还不裂”;
下面还贴了张糙纸,红笔写的“远县土豆,修桥后运的时候烂得少一半”,旁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土豆,一看就是佃户亲手画的;
连王小二那把防断锄头都画了个小模样,锄头刃磨得锃亮,旁边注着“探地基用的,省劲儿还不崩刃,俺们拓驿道时试过,好使”。
百姓“呼啦”一下就围上来了,挤得差役都往后退了两步,胳膊肘碰胳膊肘的,全是热气。
远县的张大爷拎着土豆袋,胳膊肘蹭着人缝往前钻,袋子上的红绳都磨松了,终于挤到前面,手指戳着告示上的土豆记录,声音亮得能盖过风声:
“俺早说方大哥该当第一嘛!你瞅这字儿写的,俺们县那土豆,去年绕那破路运进城,烂了快一半;今年有了这桥,一颗都糟蹋不了!这才叫真本事!”
旁边卖粉条的王二,扛着布包挤过来,布包上还沾着点白花花的粉渣子。
他举着布包喊:
“刘大人说得太对了!俺这粉条,去年全靠方大哥修的驿道,才换得上粗粮;要是没那驿道,俺家俩娃早饿肚子了!这民生学问,比背一百句‘仁政’都管用!”
“对!方大哥能让粮车过河,就该当第一!”“刘大人明事理,不糊涂!”
百姓的喊声越来越大,有人还拍起了手,巴掌响得震天,连树上的麻雀都惊得飞起来了。
突然有个黑影猫着腰往告示跟前凑,手背在后面,指尖偷偷抠着黄纸边缘——是赵修文的家丁狗蛋,俩眼滴溜转,想趁乱撕了告示。
指尖刚勾住纸角,旁边的李大婶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声音脆生生的:
“你敢撕?俺们还等着桥通了,把萝卜运进城卖钱呢!”
狗蛋慌了,使劲想挣开,张大爷拎着土豆袋就凑过来,袋子往告示前一挡:
“想毁俺们的盼头?门儿都没有!”狗蛋脸涨成猪肝色,猛地一挣,“啪”地摔了个屁股墩,爬起来就往小巷里跑,鞋都掉了一只,露着沾泥的袜子,惹得百姓哄堂大笑。
刘大人看着这阵仗,突然笑了,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哗啦”一下打开,往告示旁的石台上一放——里面是李青瑶送来的土豆,还沾着远县的红土,土渣子掉在石台上;
旁边摆着王小二的防断锄头模型,锄头刃磨得锃亮,上面还刻着“驿道专用”四个字,是王小二自己用凿子一点点凿的。
“这土豆,是远县佃户的命根子;这锄头,是种地人的饭碗。”
刘大人指着土豆和锄头,声音比刚才柔了点,却更有劲儿,“科举要是连这些都不认,还取啥士?不如直接改成‘背书大赛’,省得浪费笔墨纸砚!”
百姓听得直鼓掌,有人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往刘大人手里塞:
“刘大人,这是俺家刚碾的小米,您尝尝!方大哥能中,俺们心里踏实!”
有人还喊:“俺们这就去给方大哥送喜报!让他知道百姓都认他!”
城门口越来越热闹,跟赶年集似的——卖菜的李大婶把菜筐往旁边一放,筐里的萝卜还沾着泥,凑过来看告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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