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砸在众人眼前,除了谭海林、童威义,谁的脸色都绷得发紧。钱福宇 “啪” 地拍在桌沿,指节泛白,声音里裹着怒火:“咱们在银行贷着十个亿,一年利息就快两个亿!加上这十四亿烂账,十六个亿就这么打水漂了?这种满是窟窿的仓储,让我接我可不敢接!”
李德昌攥着拳头,指节捏得咯咯响,沉声道:“查!必须一查到底!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在厂里这么肆无忌惮地搞鬼!”
华明清没吭声,只靠在椅背上,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茶杯壁。他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谭海林的强装镇定,童威义的眼神躲闪,汤成杰的事不关己,他要借着这场怒火,看清这戏里藏着多少角色。
顾卫忠搓着手,脸上满是无奈:“李书记,不是我们不想查,实在是这摊子太大了。纪检就这么几个人手,查这么大的窟窿,跟摸黑找针似的,真有点力不从心啊。”
李德昌转头盯着谭海林,语气带着逼问:“老谭,我看不如把这事上报省委,请上面派人来查,这么大的窟窿,咱们自己捂不住,也捂不起!”
谭海林猛地摆手,手摆得跟拨浪鼓似的,声音却有点发颤:“不可!绝对不可!家丑不能外扬啊!” 他眼神飘向桌角,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茶杯沿,那副急于盖盖子的模样,让华明清心里更亮堂了:这背后肯定有他的事,而且不小。
华明清与李德昌交换了个眼神,缓缓开口:“谭厂长,我倒觉得李书记的提议可行。这么大的事,瞒是瞒不住的,早查清楚,才能早止损,总不能看着厂子被拖垮吧?”
“就是!” 童威义突然插话,声音比平时尖了些,眼神还瞟了谭海林一眼,“现在厂里好不容易有点好势头,可不能因为这事闹得满城风雨!还是咱们自己查,慢慢消化更稳妥!”
华明清心里冷笑,十四亿的烂账,哪是一个人能扛的?童威义这么急着帮腔,怕也是一身脏。他朝朱百胜递了个眼色,朱百胜立马心领神会,“腾” 地站起身,指着桌子反问:“什么家丑不可外扬?这‘家’是全厂几千号职工的家,不是你们藏污纳垢的遮羞布!都到这份上了还想盖?这毒瘤不挖掉,早晚把厂子拖死!我支持李书记,必须上报省委!”
这话像刀子一样扎在谭海林、童威义心上,两人脸色 “唰” 地白了。他们慌忙看向汤成杰,眼神里满是求助,可汤成杰跟没看见似的,捧着茶杯慢悠悠抿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谭海林手指在桌下攥了攥,突然放缓语气,装出一副沉稳模样:“今天太晚了,大家都在气头上,容易意气用事。不如先休会,各自冷静想想,明天再接着商量?”
李德昌看向华明清,见他皱着眉点了点头,才无奈道:“行,今天就先到这。明天上午必须接着开,这事不能没个结果!”
会议就这么不欢而散,一屋子未散的怒气,沉得能压垮人。
朱百胜、顾卫忠、陆荣轩没回家,三个人径直往华明清宿舍赶。华明清刚开门,三人就挤了进来,顾卫忠先憋不住了:“华书记,就这么休会了?心里憋屈得慌!”
华明清笑着让他们坐,倒了三杯热茶:“怎么,觉得没把谭海林按住就是输了?”
三人异口同声:“难道不是?”
华明清靠在沙发上,指尖轻点膝盖,慢悠悠分析:“你们琢磨琢磨,第一,今天的会,谁干净谁脏,明眼人都看出来了。钱福宇的怒、朱百胜的刚,都是真心为厂子,这就把大多数人拉到咱们这边了;第二,这么大的案子,咱们没那人力物力查,上报是迟早的事,急什么?第三,纸包不住火,这盖子既然掀开了,就再也盖不上了。谭海林想拖,正好给咱们时间等上面的动静,真把他逼急了,狗急跳墙反而麻烦。”
三人愣了愣,恍然大悟:“还是你想得深!” 华明清摆摆手:“赶紧回去睡觉,明天有的忙。”
这晚,琼花厂的灯亮了大半宿。谭海林办公室的灯到后半夜还没灭,烟雾从窗户缝里钻出来,呛得路过的保安直皱眉。谭海林和童威义面对面坐着,烟灰缸里的烟蒂堆成了小山,两人的眼睛都熬得通红。
“怎么办?这么大的窟窿,捂不住了!” 谭海林抓着头发,声音里满是绝望。
童威义嘴角勾出一抹阴笑,压低声音:“找姚厂长!他刚退下去,肯定不想厂里出乱子,你就说华明清他们为了争权,故意栽赃咱们,把水搅浑!”
谭海林愣了愣,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明天一早我去见他,你在厂里盯着,看华明清他们有什么动静。”
童威义点点头,又叮嘱:“跟姚厂长说的时候,千万别露马脚!他最讲正义感,要是被他看出破绽,咱们就彻底完了!”
另一边,李德昌的书房也没熄灯。烟卷烧到了指尖,他才猛地回神,把烟头摁进满是烟灰的缸里。房间里烟雾弥漫,连窗外的月光都透不进来。他盯着桌上的举报材料,手指在 “实名举报” 四个字上反复摩挲,这是他这辈子唯一能压过谭海林的机会,错过就再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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