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D6的永恒运转中流淌。
日历翻到了1953年3月。
外部世界的风暴正在积聚,而堡垒深处,一种更深沉的不安如同深水潜流,悄然涌动。
斯大林同志的健康状况是最高机密,但权力结构的微妙变化,如同细微的电流,沿着通讯线路和人员流动渗透进了D6的钢铁骨架。
一些敏锐的老兵和高级工程师之间交换着隐晦的眼神。
空气中弥漫的甜杏仁味,似乎比往常更清晰了一些,从B9层的方向若有若无地飘散上来。
白狐的日常节奏没有丝毫改变。
指挥、监控、决策。虹膜淡蓝,步态稳定。
但核心处理器中,关于外部政治局势的分析线程被赋予了更高的优先级。
她调阅着加密级别极高的简报,分析着莫斯科权力更迭的可能路径及其对D6指令链稳定性的影响。
她加强了内部监控的密度,无声无息地调整了关键岗位的人员配置。
她是堡垒的核心,必须确保堡垒在任何风暴中屹立不倒。
然而,一种深层的、无法被逻辑完全解析的“冗余数据”在底层运行:
那个赋予她“守望”使命的人,那个如同冰冷恒星般的存在,其光芒是否正在黯淡?
1953年3月5日。莫斯科时间21:50。
B7-Δ核心控制室。
巨大的显示器被分割成无数区块,显示着D6的实时状态。
白狐正站在控制台前,审阅一份关于B9-F区“诺萨里斯”事件后封闭区域辐射屏蔽层年检的报告。
她的手指平稳地划过显示器上的数据。
突然间,显示器的屏幕切到了另一个画面,控制室的主通讯频道发出一阵极其刺耳的、高频的电流尖啸。
这啸叫瞬间穿透了所有正在工作的扬声器,这不是系统故障的噪音,更像是一种......宣告终结的悲鸣。
紧接着,所有光幕上的图像和数据流猛地一滞,仿佛整个设施庞大的数据神经系统被瞬间冻结。
所有屏幕,无论大小,无论显示内容为何,同时被强制切换,一片肃穆、沉重、无边无际的黑色。
在这片吞噬一切的黑色中央,缓缓浮现出两行巨大、惨白的西里尔字母:
ИОСИФ ВИССАРИОНОВИЧ СТАЛИН
(И.В.斯大林)
СКОНЧАЛСЯ
(逝世)
冰冷的字符,如同墓碑上的铭文,烙印在每一个注视着屏幕的人眼中。
时间仿佛凝固了。
控制室内,所有值班的技术员、军官,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瞬间僵在原地,脸色煞白,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巨大的茫然。空气沉重得无法呼吸。
白狐,对着那些被黑色和惨白文字占据的显示器,身体依旧保持着调阅报告的姿势。她的手指还悬停在半空,指尖距离键盘只有几毫米。
没有动作。没有声音
然而,在她身后,那根始终保持着垂直悬停或轻微功能性摆动的类狐尾,毫无征兆地、完全失去了所有动力。
它不再嗡鸣
它不再有任何姿态维持
它像一条彻底死去的金属蛇,沉重地、直直地向下坠落。
“啪嗒”
一声轻微的声响,在死寂的控制室里回荡。
金属尾尖,第一次,毫无缓冲地、结结实实地触碰到了冰冷的金属地板。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失去了所有生机。
与此同时,白狐那双眼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
一种浑浊、扩散的灰色雾气,从中心区域猛地弥漫开来,迅速吞噬了原有的淡蓝,如同灰烬覆盖了冰湖。
那灰色不断扩散、加深,直至整个瞳孔都变成一片毫无光泽、死气沉沉的、如同墓碑石材般的灰暗雾状。
“警报!核心温度异常!维生系统过载!”
冰冷的系统合成音突然在死寂中炸响!控制台上代表她生命体征的监控区域瞬间亮起刺目的红色。
“警报!未知系统错误!无错误日志生成!重复,无错误日志生成!”
她的状态被D6系统识别为异常,触发了警报......
刺耳的警报声撕裂了控制室的寂静。
技术员们如梦初醒,惊恐地扑向各自的控制台,手忙脚乱地检查系统,试图找出故障源头。
白狐依旧静静站在那里对着一切,身体纹丝不动,如同冻结在时光中的雕像。
只有那垂落在地、毫无生气的金属尾,和那双彻底化为死灰的虹膜,宣告着某种无法言说的、根本性的断裂。
赋予她生命意义、给予她“守望”命令的那颗冰冷恒星......熄灭了。
逻辑处理器在疯狂地运转,试图解析这突如其来的信息冲击,试图重建被瞬间撕裂的指令链基础。
但所有尝试都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名为“虚无”的墙。
维生系统在超负荷运转,对抗着核心温度的异常骤降,散热口发出不正常的尖锐嘶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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