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采药少女阿箐的话,像黑暗里突然亮起的一小簇火苗,瞬间点燃了李昭华几乎熄灭的求生欲。
她不知道这小姑娘是谁,也不知道那“能藏人的地方”是龙潭还是虎穴,但眼下,还有比被后面那群豺狼抓住更糟的吗?
“走……” 李昭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撑起来。
阿箐别看年纪小,手脚倒是麻利。
她飞快地把背上的药篓卸下来塞进旁边的灌木丛藏好,然后跑过来,使出吃奶的劲儿帮着李昭华把昏迷的卫铮架起来。
两人一个有伤,一个半大孩子,架着个重伤昏迷的大活人,走得那叫一个踉踉跄跄,深一脚浅一脚,好几次都差点一起滚下山坡。
阿箐显然对这片山林熟得很,专挑最隐蔽、最难走的兽道。七拐八绕,不知走了多久,就在李昭华感觉自己快要散架、彻底晕过去的时候,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背风向阳的山坳里,竟藏着一座道观!
道观不大,青灰色的墙有些斑驳,看着有些年头了,但收拾得异常干净整洁。最让李昭华看傻眼的,是道观外面的景象:
几块开垦得整整齐齐的梯田,虽然不大,但绿油油的药苗在冬日里倔强地生长着,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有的在给药田松土除草,有的在晾晒着刚采回来的草药。旁边还有一小块菜地,萝卜缨子翠生生的。
更远处,靠近道观墙根下,几个半大的孩子围坐在一起,一个头发花白、看着像是女冠的老婆婆,正拿着一根树枝,在沙地上比划着,教孩子们认字!孩子们虽然穿着补丁衣服,但小脸洗得干干净净,听得聚精会神,偶尔还跟着小声念几句。
没有官兵的呵斥,没有流民的哭嚎,没有那种令人窒息的绝望和麻木!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种……井井有条的安宁,像一片被遗忘在乱世烽火之外的净土!
李昭华看得呆了,连身上的剧痛都暂时忘了。这地方……跟她一路看到的、经历的,完全是两个世界。
“师父!师父!快救人啊!” 阿箐一进山门就扯着嗓子喊起来,声音带着哭腔。
很快,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的身影从主殿里快步走了出来。
那是一位女道长,约莫四十岁上下,身量高挑清瘦。
头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着,露出光洁的额头。她的面容并不算顶美,但眉宇间自有一股沉静从容的气度,眼神温润平和,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泉水,却又透着洞悉世事的睿智。
最特别的是她的眼神,看着你的时候,带着一种能抚平焦躁的慈悲,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信任。
这就是清微观的观主,玄真道长。
玄真道长一眼就看到被阿箐和李昭华架着、浑身是血、气息奄奄的卫铮,以及旁边那个同样狼狈不堪、眼神里却充满警惕和一丝茫然的“小子”(李昭华此时还是男装打扮)。她眉头微蹙,没有多问半句废话,立刻上前,动作轻柔却异常迅速地搭上卫铮的脉搏。
“伤得很重!阿箐,快!搭把手,抬到我的静室去!” 玄真道长的声音清越沉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静室里弥漫着淡淡的草药清香。卫铮被小心地安置在铺着干净草席的榻上。玄真道长立刻开始检查她的伤势。
李昭华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着气,感觉身体像被掏空了,手心那道旧伤因为用力过度,又开始火辣辣地疼,渗出血来。但她顾不上自己,眼睛死死盯着玄真道长的动作。
只见玄真道长解开卫铮破烂的囚衣,露出下面触目惊心的伤痕:鞭痕交错,棍棒留下的青紫淤血,还有被铁链磨得深可见骨的皮肉!最要命的是脖子侧面那道被鬼头刀擦过的伤口,虽然没砍断脖子,但皮肉翻卷,血还在丝丝缕缕地往外渗!
玄真道长眼神凝重,却不见丝毫慌乱。她飞快地打开一个古朴的木匣子,里面整整齐齐排列着长短不一、细如牛毛的银针!她手指翻飞,快得几乎看不清动作,几根银针便精准地刺入卫铮颈部和胸口几处穴位。
说来也怪,那几根针一落下,卫铮脖子上那道不断渗血的伤口,出血的速度竟然肉眼可见地减缓了!连她那急促紊乱的呼吸,也似乎平稳了一些。
金针渡穴!
李昭华看得心头一震,这手段,她只在王府藏书阁的珍本医书里见过描述!
接着,玄真道长又从一个青色小瓷瓶里倒出些深绿色的、散发着浓烈药香的糊状药膏,小心地敷在卫铮最深的几处伤口上。那药膏一敷上去,卫铮紧锁的眉头似乎都松开了些许。
“阿箐,去熬一碗回阳固本的汤药来,用老山参须吊着气。” 玄真道长一边处理伤口,一边吩咐。阿箐应了一声,立刻小跑着出去了。
处理完卫铮最要紧的伤,玄真道长这才转过身,目光温和地看向靠在墙边、脸色苍白如纸的李昭华。“小友,你也受伤了,过来让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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