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阳谷的日子,像上了发条。
天刚擦亮,卫铮那能把人耳朵震聋的吼声就准时炸响。
“都给老娘爬起来!站直了!没吃饱?没吃饱也得给老娘站出吃人的劲儿来!”
“出拳!软绵绵的给谁挠痒痒?对面是抢你娃的狗官!给老娘往死里打!”
“挡!手臂抬起来!你脖子是铁打的?挡开!挡开就踹他子孙根!别犹豫!”
空地上,二十几个妇人排着比前两天齐整不少的队,跟着卫教头挥汗如雨。
虽然动作还是僵硬,出拳踢腿看着别扭,但那股子咬牙硬撑的狠劲儿出来了。
汗水浸透了粗布衣裳,胳膊大腿上青一块紫一块,可没人喊苦喊累。
卫铮那根光溜溜的硬木棍就是最好的鞭子,抽在石头上“啪啪”响,比抽身上还吓人。
操练场边,那根写着“娘子军”三个炭黑大字的木桩旁,堆着欧冶明新打出来的家伙事儿。
几支矛头闪着寒光的长矛,几把硬邦邦的青冈木弓,还有一捆捆绑着锋利石簇的箭。
欧冶明自己,正蹲在清潭下游的滩涂边,用一块边缘磨得异常锋利的燧石片,仔细地削着一块硬木。
她在做弩臂,比弓更狠的家伙。手腕的布条渗着血,可她眉头都没皱一下,全副心神都在那逐渐成形的弩臂上。
谷口那边,她昨天布下的几个陷阱,卫铮亲自试了试,差点被弹起来的尖木桩戳个对穿,骂骂咧咧的同时,眼神里也多了几分踏实。
看着谷里这股蒸蒸日上的势头,李昭华心里那点不安却越来越重。
人多了,心不齐,早晚出事!
这不,麻烦就来了。
操练刚歇口气,准备开饭。说是饭,其实就是一大锅稀得能照见人影的野菜糊糊,里面零星飘着点碎肉干(前几天猎到的野兔贡献的),还有几块硬邦邦的粗面饼子掰碎了泡在里面。
香气一飘,饿了一早上的眼睛都绿了。
负责分饭的是个叫刘婶的老实妇人。
她刚拿起木勺,一个身材壮实、胳膊比李昭华大腿还粗的妇人,叫阿菊的,就一把推开前面的人,把手里豁了口的破碗“哐当”一声杵到锅边:“先给我盛!多捞点干的!老娘练了一早上,骨头都散架了!”
被她推搡的是个瘦小的丫头,叫小翠,差点摔个跟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看着锅里那点可怜的肉渣,不敢吭声。
刘婶有点慌,看看阿菊那张凶巴巴的脸,又看看后面排着队、敢怒不敢言的其他人,手里的勺子直哆嗦:“这……这得排队……昭华姑娘说了……”
“说个屁!” 阿菊眼一瞪,“老娘出了大力气!多吃点怎么了?你们这些没卵用的,少吃一口饿不死!” 说着就要自己动手去锅里捞。
“啪!”
一声脆响!不是鞭子抽石头,是李昭华手里的半块硬饼子,狠狠砸在了阿菊伸向锅沿的手背上!
力道不小,阿菊“哎哟”一声缩回手,手背立马红了一片。
“谁他爹的……” 阿菊怒火冲天,扭头就要骂,可对上李昭华那双冷得像冰碴子的眼睛,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李昭华没看她,径直走到大锅前,一把夺过刘婶手里还在哆嗦的木勺。
她个子高挑,往那儿一站,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冽气势,让整个谷口都安静下来,连卫铮都抱着胳膊,眯着眼看过来。
“阿菊,” 李昭华的声音不高,却像冻硬的石头砸在地上,每个字都带着冰碴子,“力气大,练得狠,是本事。但本事,不是你欺负人的理由!”
她目光扫过阿菊涨红的脸,又扫过后面那些敢怒不敢言的妇人,最后落在小翠那张委屈巴巴的小脸上。
“咱们聚在这初阳谷,为什么?”
“是活不下去了!”
“是被男人欺负!被官兵欺负!被这狗屁世道欺负!”
“聚在这里,不是让你们窝里斗!不是让你们学着外面那些豺狼,去抢更弱的!”
“是想抱成团!是想有口饭吃!是想他爹的活得像个人!”
她的话像刀子,戳在每个人心窝子上。
阿菊张了张嘴,想反驳,可看着周围那些沉默却带着谴责的目光,再看看李昭华那双能冻死人的眼睛,气势一下子泄了,梗着脖子,脸憋得通红。
李昭华不再理她,举起手中的木勺,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响彻山谷:
“都听好了!从今日起!初阳谷!娘子军!立三条铁规矩!”
“第一:同劳同食!出力多的,该多吃,但谁也不能饿死!出力少的,也别想偷奸耍滑白吃饭!按劳分配,按需取用!谁敢多吃多占,抢别人的口粮——”
她目光如电,猛地钉在阿菊脸上:“滚出谷去!自生自灭!”
阿菊被她看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第二:纠纷公议!”
李昭华声音冷硬,“有争执,有委屈,不准私下斗殴!找刘婶,找卫教头,找我李昭华!当着大家伙的面,把话说清楚!谁有理,谁没理,大伙儿一起断!谁敢私下报复,挑起内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