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阳谷像个被抽紧的陀螺,疯狂地转了起来。卫铮的战训司把谷口守得跟铁桶似的,白天黑夜都能听见她炸雷似的吼声:
“暗哨!给老娘把眼珠子瞪出血来!树上那个!你他爹的打瞌睡呢?!”
“陷阱!再检查一遍!尖桩埋深点!藤蔓盖严实了!欧司主做的绊索呢?都挂上!”
战兵们顶着黑眼圈,抱着长矛在预设的潜伏点一趴就是半天,浑身被露水打透也不敢动一下。
阿菊带着几个身手好的,被撒了出去,像狸猫一样钻进栖霞山北麓的林子,昼伏夜出,耳朵竖得比兔子还尖。
匠作司那边,染坑熄了火,取而代之的是叮叮当当的打铁声(用缴获的破刀剑熔了重铸矛头)、锯木头的刺啦声。
欧冶明几乎住在了她的工作台旁,眼睛里全是血丝。弩箭一捆捆地造出来,石簇磨得锋利。
简易的加固木墙沿着谷内脆弱的方向立了起来,虽然粗糙,但好歹是道屏障。
刘婶送来的药方,被她分拆成几份,交给几个手脚麻利又认点草药的妇人,带着半大丫头漫山遍野地采药,然后按方子捣碎、熬煮、晾晒。空气里整天弥漫着苦涩的药味。
民政司的刘婶嗓子都喊哑了。粮垛看得比眼珠子还紧,进出恨不得一粒米都过秤。所有能动弹的,都被赶进了山。
野菜、野果、能吃的树根树皮、甚至虫子,只要能填肚子,统统不放过!
晒干的野菜捆堆成了小山,熏得黑乎乎的野味挂满了新搭的架子。
清微观那边,玄真道长也说话算话,阿箐隔三差五就背着小箩筐送药草下来,小脸跑得通红。
整个山谷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新来的妇孺们脸上的惶恐更重了,但没人敢抱怨,卫教头那根油光发亮的军棍和扒光了吊谷口的威胁,比什么都管用。大家只是埋头干活,眼神里透着不安。
李昭华的心更是悬在嗓子眼。玄真道长的“天时”预警像块巨石压在她心头。
她亲自抓起了情报这一块,把民政司里几个看着机灵、口风紧、又有点胆色的妇人单独拎了出来,加上卫铮手下两个腿脚最快、眼神最贼的战兵,组成了个不起眼的小组,没有正式名号,但李昭华心里清楚,这是未来“通明院”的胚子。
她亲自给他们布置任务:留意所有进出山谷的生面孔,尤其是北边来的流民,想方设法套话;派腿快的,轮番往北边更远的村镇摸,看有没有溃兵流寇的踪迹;甚至,盯紧谷里新来的、看着不太安分的人。
这简陋的情报网刚撒出去没几天,一条冰冷刺骨的消息,就像毒蛇一样,顺着这张刚织起的网,猛地窜回了初阳谷!
这天傍晚,残阳如血,把山谷染得一片通红。
李昭华正在和欧冶明、刘婶对着刚收上来的草药清单发愁,缺几味主药。
一个负责外围警戒、被李昭华派出去“听风”的战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汗水混着泥土糊了一脸,呼哧带喘,话都说不利索:
“昭…昭华姑娘!不…不好了!北…北边…安平城!王…王扒皮!”
李昭华心头猛地一沉!安平城?张屠户的老巢!王扒皮?是那个驻军的王都尉!此人贪婪暴虐,绰号“王扒皮”,专好敲骨吸髓!
“喘匀了气!说清楚!” 卫铮闻声也冲了过来,一把揪住那战兵的领子,眼神凶得能吃人。
那战兵被卫铮一吓,反而顺过气来,声音带着哭腔:
“是…是张屠户家逃回去的狗腿子!他们…他们跑去安平城,找王扒皮告状!
说…说咱们是占山为王、杀官造反的女匪!说…说张屠户是被咱们用妖法害死的!
还…还说咱们谷里囤积了张屠户的万贯家财和粮食!”
“放他爹的狗臭屁!” 卫铮气得破口大骂。
战兵喘着粗气,继续道:
“王扒皮信了!那狗日的正愁没军功往上爬呢!他…他点齐了手下的兵!足有三百号!
披甲的都有好几十!还有…还有弓箭手!说是…说是明天一早就开拔!
要…要来剿灭咱们这群‘女匪’,替天行道,顺便…顺便把咱们的‘财宝’充公!”
三百披甲官兵!明天就到!
这消息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所有人头顶!
小棚子里死一般寂静。
欧冶明手里的草药“啪嗒”掉在地上。刘婶腿一软,差点瘫坐下去,被旁边的青梧死死扶住,小姑娘的脸也吓得煞白。连卫铮揪着战兵领子的手都松开了,那张凶悍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比凝重的神色!
三百正规军!不是张屠户那群乌合之众的打手!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杀人不眨眼的朝廷鹰犬!还有弓箭手!
凤鸣玄甲军满打满算,能提刀上阵的战兵,加上刚练出点样子的预备队,也就七八十号!
装备?除了卫铮和少数几个精锐有从张屠户那缴获的破烂皮甲,其他人就是一身布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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