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蜷缩在被子里，浑身发抖。他想起自己拍过的那些“故事”：咖啡馆里的老人，其实是得了阿尔茨海默症，找不到回家的路；天桥上的卖花女孩，是为了给弟弟凑学费，每天要站到凌晨。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被他当作“素材”的瞬间，背后是别人的绝望和痛苦。
第二天一早，林舟顶着通红的眼睛，去了昨天蹲点的地铁口。他不知道李薇在哪里，只能拿着那张模糊的照片，问每一个路过的人。直到中午，一个卖煎饼的大妈告诉他：“你说的是李薇吧？她天天来这儿打听孩子的消息，昨晚还在这儿哭了很久，说有人跟踪她。”
林舟的心像被揪了一下。他按照大妈指的方向，找到了一个老旧的小区。小区里的房子很破，墙皮剥落，楼道里堆满了杂物。李薇的家在三楼，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压抑的哭声。
林舟推开门，看到李薇坐在地板上，怀里抱着一件蓝色的背带裤，正是寻人启事上毛豆穿的那件。她的眼睛红肿，脸上有明显的淤青，看到林舟，猛地站起来，眼神里充满了警惕：“是你？那个拍我的博主？”
“对不起。”林舟的声音发颤，“我不该拍你，不该把你的事情发到网上，让你受到伤害。”
李薇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你知道吗？你的视频发出去后，有人说我是为了钱才丢孩子，有人跑到我家门口骂我，我丈夫躺在医院里，我连去看他都不敢……”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蹲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
林舟走过去，捡起掉在地上的保温桶，里面是熬好的小米粥，已经凉了。“我帮你找孩子。”他突然说，“我有很多粉丝，我可以发动他们一起找，我还可以帮你澄清那些谣言。”
接下来的日子，林舟停更了所有视频，把工作室改成了临时的“寻子指挥部”。他联系了警方，把毛豆的信息做成了海报，发动粉丝转发；他陪着李薇去医院看她丈夫，帮她办理各种手续；他还找到了那些网暴李薇的人，让他们公开道歉。
过程并不顺利，有人骂他“假慈悲”，有人取关，但林舟不在乎。他的视力越来越差，看东西时眼前的白膜越来越厚，几乎看不清人的脸。但他觉得心里很踏实，比每次视频爆火时都踏实。
有一天，林舟陪着李薇去郊区的福利院，听说那里最近接收了一个走失的小男孩。路上，他的左眼突然剧烈疼痛，眼前的白膜裂开了一道缝，他看到李薇的头发里藏着很多白发，脸上的淤青还没消，却在提到孩子时，眼睛里有了光。
“你看，那个是不是毛豆？”李薇突然指着福利院门口的一个小男孩，声音发抖。
林舟眯起眼睛，尽管眼前还是模糊的，但他能看到那个小男孩穿着蓝色的背带裤，右耳后有颗小小的痣。“是他！是毛豆！”他拉着李薇跑过去。
毛豆看到李薇，愣了一下，然后扑进她的怀里，放声大哭：“妈妈！我找了你好久！”
李薇抱着孩子，哭得说不出话。林舟站在旁边，也红了眼睛。就在这时，他眼前的白膜突然碎了，像玻璃一样一片片掉下来。两个瞳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不再尖锐，而是变得温柔：“你终于明白，流量不是最重要的。”“救赎不是为了复明，是为了不再伤害别人。”
林舟眨了眨眼睛，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了李薇的脸，她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却带着久违的笑容。毛豆拉着他的手，奶声奶气地说：“叔叔，谢谢你帮我找妈妈。”
那天晚上，林舟回到工作室，把墙上的数据分析表都撕了下来，换成了毛豆的照片。他重新打开账号，发布了一条新的视频，视频里没有精致的构图，没有煽情的文案，只有他和李薇、毛豆一起吃饭的画面，配文很简单：“对不起，我以前错了。以后，我不再做‘城市窥视者’，我要做‘温暖传递者’。”
视频发布后，播放量没有以前高，但评论区里充满了温暖的留言：“博主好样的，知错能改就是好样的。”“毛豆真可爱，希望你们一直幸福。”林舟看着评论，笑了。他的视力虽然没有完全恢复，眼前偶尔还会出现光斑，但他不再害怕，因为他知道，那些光斑不是诅咒，而是瞳人在提醒他，要永远保持善良。
后来，林舟把工作室改成了公益寻亲平台，帮助更多像李薇一样的家庭寻找亲人。他再也没有拍过陌生人的隐私，而是用镜头记录那些温暖的瞬间：志愿者们一起贴海报，失散的亲人团聚时的拥抱，孩子们脸上的笑容。
有一天，李薇带着毛豆来工作室，给林舟送了一幅画，画里是三个手拉手的人，背景是明亮的太阳。“谢谢你，林舟。”李薇说，“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永远都找不到毛豆。”
林舟接过画，眼眶有点红。他看着画里的太阳，突然想起两个瞳人的声音：“真正的流量，是人心的温度。”他笑了笑，把画挂在墙上，和毛豆的照片并排在一起。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画上，温暖而明亮。林舟知道，他的眼睛里，再也不会有眼翳了，因为他的心里，已经装满了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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