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学了规矩,以后就照着做。”张岚开口,语气依旧平淡,“下月初有个家宴,别给我丢人。”
“是,阿娘。”张昭低着头,应了一声。
从正厅出来,陈砚高兴地摸了摸他的头:“昭儿真棒!刚才做得很好。”
张昭扯了扯嘴角,没说话。他突然觉得,学会规矩,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那天晚上,张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想起刘嬷嬷的戒尺,想起陈砚的背影,想起张岚审视的目光,还有自己磕在地上的膝盖。
他又想起陈砚护着他时的样子,想起陈砚说“爹爹护不住你”时的无奈。如果学规矩能让陈砚不那么为难,如果磕头能让他们父子俩在府里过得安稳点,那……磕就磕吧。
“等我长大了就好了。”张昭在心里对自己说,“等我有了实力,就不用再学这些破规矩了。”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他右臂的红痕上。那红点已经变成了淡淡的朱砂色,像一颗小小的痣。张昭摸了摸那处皮肤,突然觉得,这或许就是这个世界给男人的印记——提醒他们,规矩像烙印,从生下来就刻在骨子里,想摆脱,没那么容易。
但他偏要试试。
九月初九那天,文相府的家宴办得格外热闹。
说是家宴,来的却都是朝廷重臣的家眷——兵部尚书带着她的夫郎,户部侍郎牵着刚满周岁的小儿子,还有几位将军的女眷,一个个穿着锦袍,佩着刀剑,言谈间满是杀伐气。
张昭穿着一身暗红色的锦袍,领口绣着金线,是沈阳特意让人给他做的。陈砚牵着他的手,站在沈阳身后,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手指却紧张地攥着他的衣角。
“别怕,跟着我学就行。”陈砚在他耳边低声说。
张昭点点头,眼睛却忍不住四处打量。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大人物”,她们的夫郎大多低着头,说话细声细气,连走路都小心翼翼,像怕踩碎了地上的影子。
“这就是文相的小公子?”一个穿着银甲的女将军注意到了张昭,大步走过来,声音洪亮得像打雷,“长得真俊,跟文相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张昭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陈砚身后躲。
陈砚连忙行礼:“见过孙将军。”
“哎,不用多礼。”孙将军摆摆手,爽朗地笑,“我跟文相是老交情了,还客气什么。”她弯下腰,看着张昭,“小公子,会说话吗?叫我孙姨。”
张昭看着她布满老茧的手,那手上还有道浅浅的疤痕,大概是打仗时留下的。突然觉得这位孙将军比张岚更像“大人物”。
“孙姨。”他小声叫了一句。
“哎!真乖!”孙将军笑得更开心了,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狼牙挂坠,“这个送你,辟邪!”
张昭刚要接,就被刘嬷嬷用眼神制止了。陈砚也连忙说:“孙将军太客气了,昭儿还小,受不起这么贵重的礼。”
“嗨,一个小玩意儿而已。”孙将军直接把挂坠塞到张昭手里,“拿着!将来跟你阿娘一样,做个有出息的!”
张昭攥着狼牙挂坠,那牙尖有点硌手,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力量感。他抬头看了看孙将军,突然觉得这个世界的女人,好像也不都像张岚那样冷冰冰的。
家宴开席时,张岚坐在主位,左手边是沈阳,右手边是几位身份尊贵的女眷。张曦坐在沈阳旁边,时不时被女眷们夸奖“懂事”“聪明”。陈砚带着张昭坐在最末的位置,面前的菜虽然精致,却没什么胃口。
席间,女眷们聊着朝堂的事,夫郎们则聚在一起说些诗词歌赋。张昭听着她们说“西北战事”“粮草调度”,觉得比那些规矩有意思多了。
“听说文相最近在查户部的账?”一个穿着紫袍的女官问张岚。
张岚喝了口酒,淡淡道:“不过是例行公事。”
“文相真是辛苦了,既要管朝政,又要顾家。”紫袍女官笑着说,目光扫过沈阳,“还是沈主夫有福气,有文相这么能干的妻主。”
沈阳笑了笑,没说话,给张岚夹了一筷子菜。
张昭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陈砚。陈砚也给张岚夹过菜,可张岚从来没吃过。
“说起来,文相府的两位公子小姐,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好。”另一位女眷接过话头,“曦儿小姐文武双全,将来定是个女中豪杰;就是不知昭儿小公子,将来打算走哪条路?”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张昭身上。
陈砚的脸色瞬间白了,手紧紧地攥着酒杯,指节都泛白了。他知道,这话看似是关心,实则是在提醒大家——张昭是侧夫的,将来的路,早就被定死了。
张岚没说话,只是看着张昭,眼神里带着审视。
张昭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这个时候该说“想学文”“想做个体面的夫郎”,可他看着手里的狼牙挂坠,想起李将军说的“有出息”,突然不想说那些客套话了。
“我想学武。”他抬起头,迎上张岚的目光,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像阿娘一样,像李将军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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