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蛇山巅,夜风如刃。群峰重叠,云雾翻卷,仿佛一条沉睡的巨蛇伏在黑暗中。盘蛇寨正厅灯火通明,火光映在石敬远那张布满皱纹的铁脸上,明暗闪烁间,更添几分阴鸷与威势。
厅外传来喽兵急促的脚步声。
“启禀寨主,”喽兵拱手禀报道,“寨门外来了飞熊镇的来使,自称奉杨衮之命,特送礼物与书信。”
“送礼?”石敬远的眉头一沉,声音低而冷,“败军之将,有何脸面送礼?定是别有用心。”
“已在门外候着。”
“带进来。”
很快,几个喽兵抬着一个大口袋走进厅来。那口袋鼓鼓囊囊,似乎里面装着什么活物,还在轻微蠕动。
石敬远盯着那口袋,眼中寒光一闪,冷声道:“活猪活羊也不值几个钱,莫不是稀世奇珍?快,打开给我看看。”
“是!”
喽兵解开绳索,口袋一倾“哗啦”一声,厅中众人齐齐屏住呼吸。
那地上滚出的,竟是一个穿红挂绿、擦粉描眉、满头金钗绢花的“半老徐娘”。她浑身被捆,嘴里塞着布团,脸上胭脂被泪水冲得一片狼藉,身子在地上微微扭动。
一时间,厅内死一般寂静。
石敬远先是怔了怔,旋即暴喝:“杨衮!你也太欺人太甚!竟送女人来羞我?快,把她嘴里的东西掏出来!”
喽兵急忙上前,取出布团。那“徐娘”一张嘴,哭喊声立时响彻厅堂:“哎呀老寨主,是我啊!我是佘表!杨衮那小子把我折腾惨了!”
厅内顿时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半天才回过神来。
“佘寨主……?”石敬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佘表满脸脂粉未干,头上金钗斜坠,身上红绿交错的绣衣让他整个人既滑稽又可怜。
石敬远额角青筋暴起,抿唇一声冷哼:“快替佘寨主松绑!”
喽兵匆忙解绳。佘表获释后站起身来,脸色青白交错,目光无处安放。
石敬远冷冷盯着他:“你还站着作甚?还不快下去换衣服!我看着都替你丢人。”
佘表羞愧难当,低着头,跌跌撞撞走出大厅。
不多时,又有喽兵匆匆进来:“寨主爷,那来使还留下一封书信,请您过目。”
“拿来!”
石敬远接过信封,烛光映出墨迹浓烈,笔锋若刀。他撕开封口,只见信中字迹如刻,锋芒逼人:
“早闻石寨主雄踞盘蛇,号称英雄,今日方见,原来英雄竟是狗熊。
明打飞熊镇,暗夺呼延凤,巧算反成拙,折将又损兵。
佘表扮作徐娘,奉还石老翁。
令侄石德明在我手中,可作押证。
明日我来换将,不来非英雄。
若敢失信踏平盘蛇营!
山前诸寨首领杨衮,于飞熊镇。”
石敬远看完,手中书信被他攥得几乎碎裂。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随即涨得通红。他一掌拍在案上,铜灯一晃,烛火险些熄灭。
“好一个杨衮!你这小贼,竟敢当众辱我!”他的声音沙哑,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不多时,佘表换上盔甲回来,低头站在堂前。
石敬远冷冷问道:“佘寨主,杨衮写信送礼,用意何在?”
佘表抱拳答道,语气沉重:“寨主明鉴。杨衮将我扮作妇人,以此羞辱寨主与我。书信所言走马换将,不过是表面借口,实则另有深谋。”
石敬远目光如刀:“说!”
佘表道:“我奉命攻飞熊镇时,亲见杨衮已将山前数寨首领尽召其麾下,兵力虽仅五千,却阵容整肃、士气如火。此人兵不在多,在于精;计不在广,在于谋。他送礼下书,意在诱我出寨,引蛇出洞,趁机削我盘蛇之力。寨主若轻敌冒进,恐中了他计。”
石敬远冷笑:“休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区区五千庄兵,怎敌我盘蛇二十四寨五万喽兵?我盘蛇四面悬崖,易守难攻,只要火塘寨不失,万无一虞!我石敬远纵横河东数十年,岂能被一封信吓得退缩?我若不出兵,岂不成笑柄!”
佘表低声叹息:“老寨主,‘自满者败,自夸者愚’,非我长他人志气,只怕此人非凡。此战若失,后患无穷”
夜色沉重,山风呼啸。盘蛇寨的灯火映在岩壁上,仿佛燃烧着的蛇鳞,一闪一闪,冷得刺眼。
老寨主石敬远面沉如铁,猛然“啪”地一声拍在桌案上,震得案上的铜盏直跳。他那双老而不昏的眼,像两团暗火,灼灼逼人。
“你怎能被蛇咬了一口,见了井绳也怕!”他厉声喝道,语气里透出怒意与轻蔑,“杨衮区区一封信,便吓得你魂不附体?难道我石敬远,也要像你佘表一样,做个畏首畏尾的窝囊废吗!兵进飞熊我意已决!谁再劝我一句,便是动我军心!”
他这一声雷喝,震得厅中烛焰一颤,几位寨主心头俱惊。佘表脖子一缩,满脸青白,低下头一句不敢再言。其他寨主你望我,我望你,俱噤若寒蝉,空气凝结得几乎能听见每个人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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