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没在最深的海沟,被冰冷、粘稠、无边无际的黑暗包裹。
这里没有时间的流速,没有空间的边界,只有绝对的虚无和随之缓慢漂浮、不时闪现的记忆碎片。
它们像是沉船散落的残骸,在无声的深海中发出幽微而断续的光。
她看见自己第一次在这个世界睁眼时,那份混杂着惊惶、孤独与沉重使命的悸动。木叶的清香与榻榻米粗糙的触感,如此陌生,又诡异地带着一丝命运的共鸣。
看见狭雾山选拔时,手鬼那令人作呕的庞大身躯和真菰眼中熄灭前的最后一点星光。自己挥出的刀,带着穿越者的先知与普通少女的恐惧,划破了潮湿阴森的空气。
看见蝶屋初遇,那抹立于紫藤花架下、身着蝶纹羽织的身影。阳光透过花瓣,在她紫色的发梢与温柔的笑靥上跳跃,然而那笑意却未真正抵达眼底,只留下一片精密测算过的、带着紫藤花清香的冰冷审视。那一瞥,如同烙印。
看见无限列车轰鸣的黑暗中,炼狱杏寿郎金红烈焰般的身影险些被上弦之叁的拳头吞噬,自己扑上去时肋骨传来的、令人牙酸的碎裂声,混合着铁锈味的血沫涌上喉咙。
看见那田蜘蛛山的雾气里,蝴蝶忍调配毒药时指尖稳定的弧度,以及看向被救下的少年队员们时,眼底一闪而过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
看见锻刀村的星夜下,自己仰望着斑纹初现的炭治郎,心中既有欣慰,也有对那燃烧生命代价的隐忧。
看见童磨那绚烂致命的冰晶宫殿中,蝴蝶忍被濒临破碎的眼神,那一刻自己心中爆发的、仿佛要连同灵魂一起焚烧殆尽的愤怒与守护欲,化作了撕破极寒的炽热光芒。
看见黑死牟那扭曲变形的刀刃斩落时,岩柱悲鸣屿行冥以赫锤撼动山岳的伟力,风柱不死川实弥癫狂如鬼的嘶吼,炎柱炼狱杏寿郎永不熄灭的烈焰……以及自己强行疏导斑纹时,经脉中传来的、仿佛被寸寸碾过的剧痛。
最后,是无惨。
那苍白、浴血、布满蠕动巨口与挥舞管鞭的完全鬼化之躯,如同噩梦的实体。腹部被冰冷管鞭贯穿时,那种脏器移位、生命力狂泄的虚无感。
视野摇晃、黯淡,耳畔是同伴们模糊的惊呼与无惨疯狂的咆哮。而在意识坠入深渊前的最后一瞥,是那柄裹挟着她所有意志投出的日轮刀,逆着光,如同流星般钉入鬼王躯体的景象,以及……
以及那道挣脱了所有束缚、披散着长发、紫眸盈满破碎泪光与焚心蚀骨的绝望、朝着自己不顾一切飞扑而来的淡紫色身影。
(忍……姐姐……)
这个名字,如同一颗深埋于冻土之下的火种,在绝对冰冷的黑暗与虚无中,顽固地散发着微弱却不肯熄灭的暖意。它牵引着她,对抗着那不断诱使她沉沦、消融于这片永恒寂静的疲惫与寒意。
(不能睡……还有人在等我……还有话……要对她说……)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百年。一丝细微的、截然不同的感知,如同最坚韧的蛛丝,悄然垂落,触及了她沉沦的意识。
身下不再是冰冷粗粝的无限城石地,或是坠落时失重的虚空,而是一种熟悉的、略带硬实的支撑感——是蝶屋病房特有的、浆洗得干净甚至有些发硬的棉布床单。
覆盖在身上的被子有着阳光充分曝晒后留下的、蓬松干燥的暖意,重量恰到好处地带来安全感。皮肤能感觉到柔软的里衣布料,虽然款式简单,却洁净舒适。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令人心安的紫藤花香,比她记忆中的任何一种都要清浅、自然,仿佛只是庭院里残余的几串晚开之花随风送来的气息。
这花香之下,隐约缠绕着一丝苦涩的草药味,是那种长时间熬煮后沉淀下来的、属于蝶屋医疗室的独特气息。
还有……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微甜的……血的铁锈味?这味道让她心头莫名一紧。
世界并非一片死寂。有一种午后特有的、慵懒而充满生活质感的静谧包裹着她。远处,隔着纸门和庭院,传来模糊的、压低的人声交谈,听不清内容,却有一种让人安心的日常感。
更近一些的地方,似乎有极其轻微、规律而绵长的呼吸声,就在身侧不远处,带着一种守护般的宁静。
窗外,偶尔有鸟儿短促的啁啾,翅膀扑棱掠过屋檐的轻响,还有风吹过庭院树叶时,发出的、细碎而持续的沙沙声,如同温柔的海浪。
那曾经撕裂腹部的、尖锐到让人灵魂出窍的剧痛,已经转化为一种弥漫全身的、深及骨髓的酸软与无力。
腹部的位置感觉空荡荡的,却又被某种厚实而紧密的束缚感包裹着,闷胀而沉重,提醒着那里曾有的可怕创口。喉咙干涩得如同被烈日烘烤过的沙漠,每一次试图吞咽,都牵动着胸腔深处细微的、闷闷的疼痛。
眼皮沉甸甸的,仿佛压着千钧重担,努力想要睁开,却只能让缝隙间漏进些许朦胧的、温暖的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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