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沫,在清河县城外荒僻的野径上呜咽盘旋,卷起枯草败叶,抽打着道旁几株光秃秃的老槐树,发出凄厉的呼啸。一辆半旧的、沾满泥泞的骡车,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颠簸前行,车辙在冻硬的泥地上留下两道深痕。驾车的崔安缩着脖子,裹紧身上那件半旧的羊皮袄,冻得通红的鼻尖下呼出团团白气,眼神却闪烁着紧张而兴奋的光芒。
车厢内。
萧厉裹着一件厚重的、带着浓重霉味的旧棉袍,蜷缩在铺着干草的车板上。每一次颠簸都牵扯着左肋下那片尚未愈合的骨裂伤处,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高烧虽退,但身体依旧虚弱不堪,脸色苍白如纸,深陷的眼窝下是浓重的青影。他闭着眼,仿佛在昏睡,但散乱发丝下,那双深陷的眼眸深处,却燃烧着冰冷的、锐利如鹰隼的寒芒!
[地点:清河县城外十五里,柳林坡。]
[目标:废弃砖窑旁独立小院。]
[面积:半亩。正房三间(破败),西厢两间(坍塌大半),东厢(灶房、柴房),土墙围院(多处坍塌豁口)。]
[价格:年租二两银(预付半年)。]
[优势:偏僻!独立!靠近官道(便于观察)!临近废弃砖窑(便于隐蔽活动)!]
[风险:暴露!监视!安全防卫薄弱!]
冰冷的推演链条在意识中高速运转,如同精密的齿轮咬合。这处远离崔府视线、靠近官道却又足够荒僻的破败小院,是他用“花露水”赚取的第一桶金(扣除崔安私藏、赎簪、买药、打点后所剩无几的积蓄)租下的第一个秘密据点!也是他挣脱崔府囚笼、撬动命运齿轮的……第一块基石!
“吁——!”
崔安勒住缰绳,骡车在一处荒草丛生、土墙坍塌大半的破败院落前停下。院门早已腐朽不堪,斜斜地挂在半截门轴上,在寒风中发出“吱呀呀”的呻吟。院墙豁口处,几株枯死的枣树伸展着狰狞的枝桠。院内,三间正房瓦片残缺,门窗歪斜,西厢房更是塌了半边屋顶,露出黑黢黢的椽子。只有东厢的灶房和柴房,勉强还算完整,但也布满蛛网灰尘,散发着浓重的霉腐气息。
“萧兄!到了!”崔安跳下车辕,搓着冻僵的手,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和忐忑,“就是这儿!柳林坡!离城十五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绝对清净!”
萧厉缓缓睁开眼。目光穿透车厢缝隙,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将院落的每一处细节尽收眼底!
[围墙:多处坍塌豁口(需修补加固)。]
[正房:门窗破损(需更换),屋顶漏雨(需修缮)。]
[西厢:完全废弃(可利用砖石)。]
[东厢:灶房(可用),柴房(可用)。]
[视野:开阔!临近官道(可设暗哨)。]
[水源:院内有口枯井(需清理)。]
“扶我……下去。”萧厉的声音嘶哑干涩。
崔安连忙掀开车帘,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萧厉下车。萧厉的双脚踩在冰冷坚硬、布满碎石和枯草的冻土上,身体因虚弱和伤痛而微微摇晃。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腔,带来一阵刺痛,却也让他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他缓缓抬起头。
目光越过坍塌的院墙。
望向远处。
铅灰色的天穹下。
清河县城模糊的轮廓在风雪中若隐若现。
更远处……
是通往北境靖北王府的……官道!
[父王……军饷……粮草……弹劾……内鬼……]
忠伯那封染血的密信内容,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烫在意识深处!带来一阵尖锐的灵魂刺痛!
情报!
他需要情报!
关于王府!
关于北境!
关于朝堂!
关于……所有能让他看清这盘死局的……信息!
冰冷的熔炉核心骤然爆发出炽烈的火焰!
“赵……铁柱呢?”萧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赵大哥……在城里。”崔安压低声音,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荒凉的野地,“他说……去……去‘老地方’……等咱们的消息……顺便……探探风……”
“老地方?”萧厉眉头微蹙。
“就是……城西‘福记’杂货铺后巷……那个……那个死胡同……”崔安的声音更低,“赵大哥以前……帮那杂货铺老板……赶走过几个闹事的地痞……老板……欠他个人情……让他在后巷柴房……落脚……”
萧厉微微颔首。赵铁柱的谨慎和生存能力,让他心中稍定。
“先进去。”萧厉的目光重新落回破败的院落,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收拾……东厢灶房。今晚……住下。”
接下来的两天。
这处荒僻的破败小院,如同被注入了一丝微弱的生机。
崔安如同最勤快的工蚁,在萧厉冰冷的指令下,开始了疯狂的劳作。他用破木板和茅草勉强堵住了几处最大的围墙豁口。清扫了东厢灶房和柴房厚厚的积尘和蛛网。从坍塌的西厢房废墟里捡拾出还算完整的青砖和木料,在灶房里垒砌了一个简陋的土灶。清理了院中那口枯井(幸运的是,井底还有少量浑浊的积水)。又从附近砍了些枯枝,堆满了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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