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静。”
两个字,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某种直抵神魂的、冰封般的冷意。所有嘈杂的议论、惊恐的低语,瞬间戛然而止。连那骸骨深处传来的嗡鸣,似乎都微弱了几分。
“蛮荒之地,诡异莫测,气息侵染,血脉有异,并非绝无可能。” 白子画的声音平稳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眼下,非是内讧猜疑之时。”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那目光并不严厉,却让每一个与之接触的人都感到一种无形的、巨大的压力,仿佛内心所有阴暗的揣测都在那双清冷的眸子下无所遁形。
“客卿一路所为,尔等有目共睹。” 他的视线在霓漫天和几位神色最不定的长老脸上略一停留,“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若此刻自乱阵脚,正中此地邪祟下怀。”
“可是尊上!” 霓漫天忍不住开口,声音因紧张而尖锐,“她的血……还有那晶核的反应!这绝非常态!若她真是……真是与妖神有关,我等岂非与虎谋皮,置身险地?”
“险地?” 白子画的目光转向那具散发不祥气息的神魔遗骸,语气依旧平淡,“此地本就是绝险之境。若无她体内‘种子’感应指引,我等早已迷失在荒墟幻象之中,尸骨无存。”
他顿了顿,声音里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无论她是谁,与过去有何牵连,此刻,她是长留客卿,是奉掌门之命、与我等同行探查蛮荒异变的同袍。这便是唯一需要记住的身份。”
话音落下,再无辩驳余地。尊上的话,在长留,在此时此刻,便是铁律。霓漫天脸色白了又青,终究不敢再说,咬牙低下了头。其他弟子和长老也纷纷收敛心神,压下惊惧,只是再看向骨头时,眼神已复杂无比,敬畏、猜疑、忌惮……种种情绪交织。
骨头艰难地抬起头,视线模糊地望向那个挡在她与所有怀疑目光之间的白色背影。他站在那里,像一座亘古不化的雪山,隔绝了所有外界的风刀霜剑。可她也看清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那里没有质疑,却翻涌着比质疑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是了然的痛楚,是沉重的忧虑,还有一种她此刻无法理解、却让她心口更闷的……挣扎。
他什么都知道。关于她的血,关于“种子”,关于她可能的身份,关于所有的危险与禁忌。但他选择在此刻压下一切,以绝对的权威,为她撑起一方暂时的、脆弱的安宁。
为什么?
剧烈的头痛再次袭来,伴随着那晶核更强烈的召唤。骨头闷哼一声,身体控制不住地滑落,单膝跪倒在冰冷的骸骨地面上,更多的淡金色血液从她唇角溢出。
“师叔!” 幽若想冲过去,却被笙箫默抬手拦住。
白子画动了。
他没有看任何人,一步步走向骨头。他的步伐很稳,踏在嶙峋骸骨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他走到骨头面前,蹲下身,雪白的衣袍下摆拂过沾染了金血的骨殖。
他没有立刻碰触她,只是伸出手,掌心向上,一枚龙眼大小、通体剔透如冰晶、内里隐隐有湛蓝光华流转的丹药,静静躺在他掌心。丹药散发出的气息清心宁神,与周围污秽死寂的能量场格格不入。
“此乃‘冰魄守神丹’。” 白子画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那清冷的声线里,似乎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可暂时加强神魂隔离,镇压外邪侵扰,亦能……缓和血脉异动。”
骨头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那枚丹药上,又缓缓移到他的脸上。他的脸在模糊的视线里有些失真,只有那双眼睛,清晰得让她心慌。
“若感不适加剧,神魂动荡难抑,”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立刻服下。或可保你灵台片刻清明,助你……脱出此地共鸣范围。”
他说的是“服下”,是“脱出”。没有强迫,没有命令,甚至没有“必须”。他给了她选择。一个暂时隔离痛苦、也可能暂时隔离真相和力量的选择;一个离开这最危险的核心、也离开他身边的选择。
骨头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灵魂被撕扯的剧痛。那枚晶核的呼唤越来越强,仿佛在耳边咆哮。脑海里的嘈杂声音几乎要炸开,无数破碎的画面闪烁——锁链、鲜血、冰冷的石柱、绝望的哭喊、还有那双盛满她看不懂的、深重痛苦的眼睛……
她是谁?花千骨?骨头?还是什么“容器”、“钥匙”?这淡金色的血,这暴走的感觉,这源自灵魂深处的共鸣与战栗……是什么?!
视线再次与白子画的目光相撞。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清冷疏离,也没有了偶尔流露的温和关切,只剩下一种沉重的、近乎凝滞的幽深。他在等她的选择。
骨头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冰冷,触碰到他温热的掌心,拿起那枚冰凉的“冰魄守神丹”。丹药入手,一股清凉之意顺着手臂蔓延,稍稍缓解了脑海中的轰鸣和体内的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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