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沉寂中沉浮,仿佛沉入最深的海底,四周只有冰冷、寂静,以及一种灵魂被缓慢抽离的诡异失重感。
骨头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混沌夹缝中与白子画意识那脆弱而深刻的链接,以及链接即将被狂暴空间乱流撕裂的瞬间。她用尽最后力气呼喊,似乎也感知到了他微弱的回应,还有那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带着草木清气的温和牵引。
之后,便是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刹那,或许已是永恒。
一点微弱的、冰冷的刺痛,如同深海中的气泡,悄然浮现在骨头近乎停滞的意识表层。
这刺痛并不剧烈,却带着一种阴毒的、粘稠的、充满了怨憎与不甘的熟悉气息。
是……霓漫天。
这个名字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她沉寂的意识中漾开了一圈不祥的涟漪。
紧接着,更多破碎的、混乱的、色彩黯淡却情感浓烈到刺眼的画面、声音、感受,如同被惊醒的尸虫,从黑暗的意识深渊底部,窸窸窣窣地、争先恐后地爬出,强行挤入她的感知。
这不是之前那种来自白子画或“花千骨”记忆的、双向的、宏大的洪流冲击。而是更加零散、更加私人、更加扭曲,如同一个人临死前,脑海中走马灯般飞速闪过的、最刻骨的执念碎片。
是霓漫天坠入这黑暗深渊、被“十方俱灭”吞噬同化前,最后残留下来的、未曾完全消散的意识残渣。
或许是因为骨头体内那“不纯”的、与十方俱灭同源的力量,或许是因为霓漫天临死前对骨头那极致的怨恨成为了某种“锚点”,又或许是这混沌诡异的环境,使得这些本该彻底湮灭的残念,有了短暂“附身”或“渗透”的机会。
它们如同跗骨之蛆,悄无声息地缠绕上了骨头那刚刚经历过记忆交融冲击、自我认知尚不稳固、且因保护白子画意识而消耗巨大的脆弱神魂。
第一片碎片,带着腥甜的血气与灼热的嫉妒。
长留山,仙剑大会擂台。
阳光刺眼,旌旗招展,人声鼎沸。霓漫天一身华美精致的蓬莱岛服饰,手持碧落剑,剑光凛冽,意气风发。她是蓬莱的明珠,是这一届新弟子中天赋与家世最耀眼的存在。她理所应当地享受着众人的瞩目与赞美,直到……那个穿着普通弟子服、看起来有些怯懦瘦小的少女,磕磕绊绊地走上擂台。
花千骨。
这个名字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撞入霓漫天的世界。她看着那个少女笨拙地行礼,看着对方眼中对“尊上”那毫不掩饰的、纯粹的仰慕光芒,看着白子画那万年冰封的脸上,因这少女而流露出的、几乎难以察觉的一丝波动。
一股莫名的、尖锐的不适与危机感,如同毒蛇,瞬间咬住了霓漫天的心脏。凭什么?一个来历不明、资质平平的野丫头,凭什么能引起尊上的注意?凭什么用那种愚蠢的、痴迷的眼神看着本该属于所有人仰望的存在?
“我会让你知道,谁才配站在那个位置!” 霓漫天在心中冷笑,碧落剑毫不犹豫地刺出,带着碾压的快意与宣示主权般的傲慢。
骨头(或者说,此刻被迫“观看”这段记忆的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霓漫天当时心中那份居高临下的轻蔑,以及那混杂在攻击中的、一丝连霓漫天自己都未曾完全意识到的、对花千骨那份“纯粹仰慕”的嫉恨。
第二片碎片,是潮湿的、阴暗的、充满了铁锈与霉变气息的怨恨。
绝情殿地牢,或者某个类似的地牢。
光线昏暗,空气污浊。霓漫天的衣裙沾满了血污与尘土,早已不复往日光彩。她蜷缩在冰冷的角落,长发散乱,眼神却如同淬了毒的刀子,死死盯着牢门的方向,仿佛要透过厚重的石门,将那门外某个身影千刀万剐。
是花千骨!一定是她!是她害得自己受罚!是她夺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关注!是她用那副伪善的、可怜兮兮的样子,骗取了尊上的同情,骗取了杀阡陌的维护,骗取了所有人的好感!
“花千骨……你不过是个灾星!是个祸害!你凭什么?!凭什么所有人都向着你?!连尊上都……” 霓漫天在心中疯狂嘶吼,指甲深深抠进掌心,渗出血来也浑然不觉。
骨头“感受”到那股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怨毒,那是一种混合了世家小姐的骄傲被践踏、对自身处境的恐慌、以及将所有错误归咎于他人(尤其是那个看似“弱小”却总能“幸运”得到庇护的花千骨)的扭曲心理。霓漫天无法接受自己的失败与落魄,需要一个“罪魁祸首”来承载她所有的愤怒与不甘,而花千骨,恰好成了那个最完美的靶子。
第三片碎片,带着灼热的绝情池水气息与毁天灭地的疯狂。
某个隐秘的、弥漫着不祥气息的地方。
霓漫天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狰狞而扭曲,眼中燃烧着毁灭一切的火焰。她手中捧着一个容器,里面装着沸腾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绝情池水。她看着水中倒映的自己那张因怨恨而变形的脸,又仿佛透过水面,看到了那个她恨之入骨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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