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鹏转过头，堪堪看了林亦行一眼，眼神里没有什么波澜，只有一种洞悉世事的平静：“不比现在这个韩局长的位置好，我认。但绝对，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林亦行显然不信，张嘴想要反驳。
韩鹏却摆摆手，打断了他，示意他听自己说完：“你听我说完。如果当年的陆好——”他刻意用了那个旧名字，“——如果真的有那么大的决心，愿意放弃她陆家大小姐的一切，铁了心要跟我在一起。她爸妈，最后其实不会把她怎么样的。最多一开始闹得僵，断绝关系之类的狠话都说出来，但时间久了，他们终究会妥协的。他们就她这么一个女儿，不是吗？”
他顿了顿，拿起可乐又喝了一口，仿佛在润湿某些干涩的记忆。“而我这边，最多就是被韩家扫地出门，彻底滚蛋，一切从头开始。是，会很难。但退一万步说，那时候我已经从军校毕业了，有军籍，有立过的功，就算没有任何家族资源铺路，又能差到哪里去？凭我自己，不敢说大富大贵，但至少，不会让她跟着我吃苦受罪，一份安稳日子总是能挣来的。”
说完这一段，韩鹏停顿了更长的时间，办公室里只剩下窗外隐约的车流声。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像是要把胸中的块垒都吐出来，才继续道：“当然，那时候我们都年轻，想不到这么多，也扛不住那么大的压力。可现在的我们都清楚了，这些道理，陆亦可她心里也明白。当年那道裂痕，那道因为误解、软弱和外界压力而划下的伤口，其实从来没有真正愈合过。这些事会像一根刺，永远藏在心里。平时感觉不到，但总会偶尔冒出来，像针扎一样，一下，一下，提醒着彼此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时间久了，埋怨会堆积，最后变成怨恨。到那时候，我们还能心平气和地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吗？恐怕相看两相厌都是轻的。所以啊，林猴子，”他用了旧时的绰号，语气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我们没法在一块了。不是不想，是不能。永远，永远都不能了。”
林亦行被他这一长串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分析堵得哑口无言，心里堵得慌，没好气地追问：“那……那她和赵东来就能一块过好日子了？没有这根刺？”
韩鹏仰头，喝光了易拉罐里最后一点带着代糖怪味的可乐，铝罐在他手中发出轻微的变形声。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包含了太多东西——释然、遗憾、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祝福。“那我不知道。”他老实地说，“那是他们俩的事了。但至少现在看起来，一切都不错。我心里还有她，她心里估计也还有我。这对赵东来来说，确实不公平。但至少……我和她，不会走到相看两相厌那一步。保留了最后一点体面，和……念想吧。”
就在这时，窗外远处，城市中心的方向，隐约传来了新年钟声的轰鸣，悠长而浑厚。紧接着，更多的烟花腾空而起，在漆黑的夜幕中炸开绚烂夺目的光彩，将整间办公室映照得忽明忽暗。
新的一年，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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