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表之上,这片区域看起来和城市其他废墟没有任何区别:倒塌的楼宇、锈蚀的车辆残骸、疯长的变异植物、以及永远弥漫不散的血红色雾气。但如果有心人仔细观察,会发现几处异常:某些废墟的入口过于“干净”,没有堆积的瓦砾;某些道路上的障碍物排列方式带着人为的规律性。
而在这些伪装之下,深入地下,原本的地下室已经被改造成一个庞大的、迷宫般的巢穴。
空气浑浊,混合着劣质燃油燃烧的呛人烟味、未清洗身体的酸腐汗臭、排泄物的骚味,以及一种更深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霉腥气。粗糙的电线沿着墙壁延伸,连接着零星几个还在工作的灯泡,发出昏黄不定的光,在通道墙壁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
在生活区与俘虏区之间的一条狭窄岔道尽头,有一扇由厚重铁板和锈蚀钢筋焊接而成的门。门上没有窗口,只有一个巴掌大小的送食口,用铁片从外部闩住。门口两侧,两个裹着破旧皮毛、脸上带着不同程度动物变异特征的守卫正靠墙打盹,怀里抱着磨尖的钢筋长矛。
门内,是一个不到四平米的囚室。
没有床,没有桌椅,只有角落一堆发霉的干草,以及从墙壁延伸出来的、手腕粗细的铁链。铁链末端锁着一双脚踝——那双脚已经木纹化,皮肤皲裂如老树皮,脚踝处因为长期摩擦而破皮,渗出暗绿色的汁液,汁液干涸后形成丑陋的痂。
顾小满蜷缩在干草堆上,锁链随着他轻微的呼吸发出细碎的摩擦声。他身上的衣物已经被撕扯得破烂不堪,裸露出的皮肤上除了木纹化特征,还多了几道新鲜的淤青和擦伤——那是被拖拽、推搡时留下的痕迹。
他闭着眼睛,但并没有睡。
他在“听”。
不是用耳朵——囚室里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不知哪个俘虏压抑的抽泣声。他在用另一种方式感知:双腿上那些白色致密菌丝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周围蔓延,像最细微的根须,贴着冰冷的水泥地面延伸,探入墙壁的每一条裂缝,触摸空气中流动的每一缕气息。
他能“感觉”到门外两个守卫的心跳节奏,一个平稳缓慢,一个略微急促——后者可能刚刚轮岗,还没完全放松。他能“感觉”到三十米外俘虏区里,至少有好几个不同的生命体征,有的虚弱,有的恐惧,有的已经近乎绝望。
小满缓缓睁开眼。囚室里一片漆黑,只有门缝底下透进一丝极其微弱的光。他抬起头,看向墙壁高处那个巴掌大小的通风口——那是整个囚室唯一与外界连通的地方。通风口外焊着铁栅,透过栅栏缝隙,能看见一小片被红雾染成暗红色的、模糊的天空。
没有星光,没有月光,只有永恒的血色迷雾。
但小满看着那片天空,木纹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波动。他轻轻动了动嘴唇。
没有声音。
但他相信,有人会听见。
就像植物相信雨会落下,根须相信土壤中有水,他相信林守会来。不是盲目的乐观,而是一种更深层的、源于共感能力的模糊预感:他“感觉”到远方有一股熟悉的气息正在凝聚,像风暴来临前低气压的积聚,像狼群在荒野中集结时无声的默契。
锁链突然被猛地拉扯!
小满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拖得向前扑倒,干草屑飞扬。他撑起身,看见送食口被从外面打开,一只粗壮、布满老茧和短毛的手伸了进来,不是递食物,而是粗暴地抓住他的头发,把他的头拽向铁门。
“小树苗,睡得好吗?”
陈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那种令人极度不适的、戏谑而残忍的笑意。他的脸出现在送食口外,昏暗光线下半明半暗,鬣狗般的眼睛在黑暗中幽幽发亮。
小满咬着牙,没有发出声音。他的头发被扯得生疼,木纹化的头皮传来火辣辣的摩擦感。
“别这么瞪着我,”
陈默啧了一声。
“我可是好心来看你。告诉你个好消息——你那个林哥,还有他身边那几只小虫子,都还活着。虽然伤得不轻,但确实还活着。”
小满的心脏猛地一跳。
“惊讶吗?”
陈默凑得更近,呼吸喷在铁栅上,带着肉食动物特有的腥气。
“你以为他们全死了?不不不,我故意留了他们一命。知道为什么吗?”
他的声音压低了,像毒蛇嘶嘶作响:
“因为死人没有价值,但活着的、有牵挂的人……最好操控。比如现在,我就可以告诉你:如果你再不配合,不好好展示一下你那种‘让植物生长’的小把戏,那我明天就派一队人去鸽巢。这次不会留手了,我会把他们一个个抓过来,在你面前慢慢拆开,让你看着他们怎么变成一堆碎肉。”
小满的身体开始颤抖。不是害怕,是愤怒——那种冰冷、尖锐、几乎要刺破胸膛的愤怒。他的手指抠进地面,指甲缝里塞满了水泥碎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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