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滴答。
落神岭的洞穴里,水珠沿着钟乳石缓缓凝聚、坠落,敲打在岩面上,发出清寂而空远的响声。而在这片响声之中,却清晰地夹杂着女孩压抑着的、断断续续的啜泣。
砚辰闻声,缓缓转过身。
乔曦正蹲在“往生镜”前。她双臂紧紧环住膝盖,身子微微发抖,正低垂着头轻声哭泣。方才镜中那场惨烈的前世光影犹在眼前——现实也就只过了一个小时,而她在镜中却已历经了生死离散的好几天。
他默默走近,修长的指间不知何时多了一方素白手帕,静静递到她眼前。
乔曦没有抬头,只伸手接了过去,胡乱在脸上擦了擦,拭去了眼泪。手帕冰凉,带着丝滑的手感,她略微回神,这才恍惚地抬起眼,对上了砚辰那双沉静的眼眸。
意识到自己的狼狈,她慌忙想要站起,可双腿虚软得不像自己的,身子一晃便向前倾倒。幸亏砚辰及时伸出手,稳稳扶住了她的手臂。
“小心。”他的声音依旧清淡。
乔曦仰着脸,望着他。
前世今生的记忆与情绪在此刻翻江倒海,堵在她的胸口。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就着被他扶住的姿势,顺势抱住了他的腰,将仍带着泪痕的脸颊,埋在他的胸前。
闷闷的声音,从砚辰的胸口悠悠传出:“天神,我觉得……你好惨啊……明明只是……只是去执行公务,结果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声音哽咽,再说不下去,唯有温热的泪水,无声地蹭在那银色的铠甲上。
砚辰垂眸,看着怀中微微颤抖的人儿,心底深处掠过一丝涟漪。他没有言语,只是抬起手臂,轻轻回抱住她。
乔曦在他怀里深深吸了口气,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而沁人心脾的气息。她悄悄抬头,目光掠过他紧致的下颌线——他就在这里,毫发无损。
这个认知让她心头的负疚感轻了一些:还好,她最终助他回归了神位,否则,这份跨越千年的亏欠,恐怕再也难还了。
许是察觉到怀里的目光,砚辰低下头,刚好跟她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他的眼眸深不见底,眼神中翻涌着极为浓烈的情绪,有失而复得的珍视,还有一种……压抑了太久的炽热。
下一秒,他的吻落了下来。
乔曦彻底懵了,大脑一片空白。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
渐渐的,那最初的震惊过去,某种源自内心深处的悸动悄然苏醒——乔曦于是开始尝试着,笨拙地、试探般地回应。
这一回应,仿佛点燃了什么。
砚辰的手臂骤然收紧,将她更深地嵌入怀中。吻势陡然加深,已不知天地为何物。两人不自觉地相拥着移动了几步,直到乔曦的后背轻轻抵在了往生镜上。
乔曦意乱情迷间,一丝残存的理智还在思忖:
他……不是高高在上、清心寡欲的司法天神吗?
这……这令人几乎溺毙其中的亲吻技巧,到底是从哪里修来的?
……
不知过了多久,砚辰才缓缓松开她的唇。他低沉的声音带着微喘,一字一句响在她耳边:“乔曦……千年前没给你的,我都会给你。”
乔曦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给……什么?
她脸颊绯红,气息微乱,却还试图劝说对方:“天、天神……这……这可是荒山野岭……”
毕竟,虽说眼前的天神秀色可餐,她还没做好“飙车”的准备啊!
似乎看穿了她的胡思乱想,砚辰浓烈的情绪稍稍平复,嘴角浮起无奈的笑意:
“但不是现在。”他补充道,声音恢复了些许清冷,却依旧温柔。
乔曦不再作声。
她忙不迭地松开了环在他腰间的手,稍稍向后挪了半步,试图摆出一副“端庄矜持、良家少女”的模样。
毕竟,这要是让天神误会,就不好了。
待脸上炽热稍退,心绪略平,乔曦忽然想起一些疑惑,正好也借此移转注意。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如常:“天神……既然终究要收拾招服族那些恶徒,为何不早些出手,非要等他们为祸多年?”
砚辰低头看着她,耐心解释:“天规有界。人间的纷争,除非已严重到动摇天地根基,否则神明不得干涉。”
乔曦若有所思,小声嘀咕道:“不过阿澜依也是……即便是她的至亲犯错,可她的族人谁不是手染鲜血、罪孽深重?她何苦非要挡在前面……”
“乔曦,”砚辰温和地打断了她,“一千年前人们的法理观念与亲情羁绊,与你如今所处的时代截然不同。更何况,”他目光落在她脸上,眼中透出包容,“你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帝大高材生,眼界开阔,明辨是非。而阿澜依,她一生都未曾走出过那座深山。”
乔曦微微一怔,随即轻轻“哦”了一声,眼睫颤了颤:“其实……我也觉得阿澜依挺可怜的。好好的一个姑娘,什么坏事也没做,却直接成了族群罪恶的牺牲品……真是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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