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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琦那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声,在死寂的隧道里被无限放大,撞击着每个人的耳膜,更撞击着他们本就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那声音里包含的不仅仅是恐惧,更是一种信念彻底崩塌后的绝望。物理的连续性,这认知世界的最后基石,在此刻也已化为齑粉。
阿哲颓然地靠着潮湿冰冷的墙壁,身体缓缓下滑,最终瘫坐在积水中,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他失神地望着那截依旧在空气中微微晃动、却断得如此诡异的橙色绳头,口中反复喃喃:“没用的……做什么都没用的……” 他赖以生存的技术和逻辑,在这个地方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工具包里那些精心准备的设备,此刻感觉沉重得像一块块冰冷的墓碑。
就连一向最为冷静的苏媛,握着仪器的手也指节泛白。屏幕上那些疯狂跳跃、溢出量程的数据,像是一串串嘲讽的符号,宣告着人类认知的渺小与无力。她试图构建模型,试图理解这空间的规则,但每一次尝试,都如同用沙堡去对抗海啸,瞬间被撕得粉碎。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冰冷潮湿、带着浓重霉味的空气,再睁开时,眼底虽仍有凝重,但那惯有的分析性光芒却顽强地重新点燃。
林默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掌心留下了几个深深的月牙形印记。他没有去安慰崩溃的王琦,也没有试图激励失魂的阿哲。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他走到绳索断裂的地方,再次伸出手,缓慢而坚定地探向那片“虚无”。
触感是正常的空气,带着地下空间特有的阴冷。视觉、触觉都在告诉他前方空无一物。但那条尼龙绳的断口,却像一道狰狞的伤疤,无声地陈述着违背常理的现实。
“苏媛,”他的声音因为长时间的紧绷而有些沙哑,但在绝对的寂静中却异常清晰,“如果这里是空间折叠或断裂的‘接缝’,那么……能量残留或者其它读数,在‘接缝’的两侧会不会有差异?”
苏媛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强打起精神,将仪器探头对准绳索断口处,然后缓慢横向移动,对比断口“前方”(视觉上的隧道)和断口“后方”(他们所在的区域)的数据。
“有微弱的梯度变化!”片刻后,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振奋,“虽然无法穿透‘接缝’,但‘接缝’本身似乎就是一个能量屏障或畸变区。其两侧的空间参数存在可测量的、虽然极其微小但确实存在的差异!”
这无疑是一个令人振奋的发现!这意味着,即便无法理解这空间的本质,他们或许能通过技术手段,像盲人摸象般,感知到这些异常结构的存在!
“阿哲!”林默转向依旧瘫坐的阿哲,声音加重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振作点!我们需要你的脑子!绳子断了,但方法没错!我们只是需要更精细的‘探针’!”
阿哲茫然地抬起头,看着林默。林默的眼神里没有责备,没有绝望,只有一种近乎燃烧的专注和决绝。那眼神像一记无声的鞭子,抽打在他麻木的神经上。
“更……更精细的探针?”阿哲下意识地重复着,涣散的目光开始慢慢聚焦。
“对!你的工具包里,有没有更轻、更小,但足够坚韧,可以大量铺设的东西?比如……极细的高强度鱼线?或者那种用于模型的超细光纤?”林默快速说道,“我们不需要它承重,只需要它形成一条连续的、可以被我们感知的‘路径’!哪怕它再次断裂,我们也能知道‘断点’在哪里!每一个断点,都是一个空间异常点!把这些点标记出来,绘制出来!”
地图!他们需要一张这个扭曲空间的地图!一张标注出所有“空间裂缝”和“异常点”的死亡地图!
阿哲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仿佛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稻草。技术,解决问题,这是他最熟悉的领域!“有!有高强度透明鱼线!拉力很强,而且几乎看不见!我还有荧光粉末!可以把鱼线浸染一下,在紫外光下会发出微光!” 他猛地从积水中站起,手忙脚乱地翻找自己的工具包,之前的颓丧被一种病态的兴奋所取代。
“王琦!”林默又看向依旧在啜泣的王琦,声音放缓,但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听着,我们现在需要所有人。你想活着出去吗?”
王琦抬起满是泪水和污水的脸,眼神空洞。
“想活下去,就站起来!”林默的声音陡然严厉,“你的任务很简单,帮阿哲拿着线轴,确保鱼线在释放过程中不会打结!同时,用你的耳朵,给我听清楚周围的任何声音!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报告!这是你现在唯一能做的,也是最重要的事!”
或许是“活下去”这三个字刺激了他,或许是被林默语气中的决绝所震慑,王琦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用手撑着墙壁,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他胡乱地用袖子抹了把脸,重重地点了点头,虽然眼神里依旧充满了恐惧,但至少,他重新站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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