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安踉跄着后退,脚下滑腻的血让他险些摔倒!
山猫妖的头颅在他脚边滚了半圈,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始终盯着他,像两枚烧红的钉子,钉进他的神魂。
“你说你‘从未滥杀’,可‘该杀’与‘不该杀’,是谁教你的标准?”
心魔踩着尸体走近,每一步都溅起血花,
“是师父说的‘妖即恶’?是长老说的‘与魔为伍便是罪’?
还是师兄说的‘宁杀错勿放过’?
你口口声声,守你的狗屁本心,可你的刀,从来都握在别人的标准里!”
他抬手一挥,尸山突然裂开,露出下方的景象!
那是片山谷,
谷里开满了白色的花,一个穿红裙的少女正蹲在溪边洗草药,她的耳朵尖尖的,是只狐妖。
辰安认得她,那是三年前,他亲手斩于剑下的“赤狐妖”。
“你说她吸人精气修炼,可她洗的草药,是治山下瘟疫的药;
她藏在谷里,是因为怕被道士追杀,连治病都只能偷偷摸摸。”
心魔的声音贴着辰安的耳朵,像毒蛇吐信,
“你斩她的时候,她怀里还揣着块糖——是山下的孩子塞给她的,说‘狐狸姐姐的药能治病’。
你看,连孩子都知道她是好的,就你不知道。”
赤狐妖的身影在溪边长存,她转过头,对着辰安露出个怯怯的笑,手里的草药掉进水里,染红了半条溪!
那笑容像根针,扎破了辰安一直以来的“正义”外壳!
他突然想起斩她时,她没有反抗,只是睁着眼睛看他!
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在说什么,可他那时只想着“斩妖除魔是正道”,一剑刺了下去。
“你不敢想,”
心魔笑得越发阴鸷,
“你不敢承认自己可能杀错了。
你把‘师父说’‘长老说’当盾牌,把‘为了守护更多人’当借口,其实你只是怕!
怕自己判断错,怕承担‘杀错’的罪孽,怕承认自己不是‘绝对正义’的化身。”
尸山上的尸体突然动了。
被他斩过的妖、废过的神、净化过的村民,都挣扎着抬起头,伸出沾满血的手:
“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
辰安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冷汗混着脸上的血滑进嘴里,又苦又腥。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守护”是清澈的,此刻才发现,底下藏着这么多模糊的影子!
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被他用“标准”掩盖的怀疑,被他归为“必要牺牲”的生命。
“共情不是‘可怜他们’,是‘承认他们和你一样,有活下去的资格’。”
心魔的声音像重锤,砸在他的心上,
“可你连这点共情都不敢有!你怕共情了,就下不了手;
怕犹豫了,就护不住更多人。
所以你把心变硬,把‘标准’当刀,砍碎了别人的命,也砍碎了自己的‘恻隐之心’。”
辰安的膝盖一软,重重跪在尸山上!
碎石混着碎骨扎进膝盖,他却感觉不到痛。
他看着那些伸过来的手,看着山猫妖的眼睛,看着赤狐妖溪边的身影,突然明白!
他一直以为的“守护边界”,其实是用“冷漠”画出来的。
他怕“共情”会让自己软弱,却忘了“共情”才是“守护”的起点!
若连“他们值得活”都不信,又谈什么“守护”?
“是,我杀错了。”
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我不该只听别人说,不该不看他们的眼睛,不该用‘标准’代替自己的心。”
这句话一说出口,尸山上的血河突然平静了。
那些挣扎的尸体不再动,只是静静地躺着,眼神里的怨毒淡了些。
“承认了又如何?”
心魔逼近一步,
“人死不能复生,错了就是错了。你现在共情,现在后悔,有什么用?
你的道心已经染了血,再也干净不了了!”
“是干净不了了。”
辰安抬起头,脸上的血污遮不住眼神里的清明,
“但干净不了,不代表不能往前走。”
他看着心魔,一字一句道:“我确实用‘标准’当过盾牌,但从今天起,我要学的是‘自己判断’!
哪怕会犹豫,哪怕会犯错,也要看着对方的眼睛,听着自己的心跳,做决定。”
“我确实杀错了,这罪孽我会记着。它不是让我停下的枷锁,是让我以后更小心的警钟——下次遇到‘偷鸡的妖’,我会先问清楚为什么偷;
遇到‘藏魔盒的神’,我会先弄明白是不是被胁迫;
遇到‘眼神迷糊的人’,我会先试试能不能救,而不是直接‘净化’。”
“共情不是软弱,是让我知道‘刀该砍向哪里’!
老子的剑,必须劈在每一个深渊杂碎的身上!”
他站起身,膝盖的剧痛反而让他更清醒,
“我要守住的,不是‘绝对正确’的名声,是‘尽量不犯错’的用心。就算以后还会错,至少我能说,我认真看过、想过、试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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