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听罢千户的禀报,并未即刻言语,只缓缓抬手端起桌案上的青瓷茶盏,指尖摩挲着冰凉的盏沿,浅啜一口清茶,茶汤的清苦漫过舌尖,却丝毫未平复他眼底的沉凝。
他垂眸望着盏中晃动的茶影,眉头微蹙,思绪已然飞速运转开来。
北邙守卫严密,武器库难窥全貌,硬闯无异于自投罗网,唯有另寻巧计,方能破局。
屋内一时陷入沉寂,烛火摇曳间,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空气中只余下呼吸的轻响与烛芯偶尔爆裂的细微声响,千户与麾下成员皆屏息静立,不敢惊扰,静静等候他的决断。
一刻钟的时间悄然流逝,就在众人心中暗自焦灼之际,洛阳缓缓放下茶盏,指尖在桌案上轻轻一叩,一道沉闷而坚定的声音打破了静谧。他抬眼看向千户,目光深邃锐利,语气沉稳地问道:“目前我镇抚司潜伏在燕都城内的成员中,可有擅长伪装塑形、精通易容化妆之术的人?”
千户闻言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眼底闪过几分疑惑,却还是如实回话:
“大人是想让弟兄们乔装打扮成北邙士兵的模样,混入武器库探查?此事属下等人先前早已尝试过,只是北邙防范极为缜密,并非单靠外形伪装便能蒙混过关。”
“他们在盘查时,除了核验服饰甲胄,还会随口询问一些北邙部族内部的隐秘事宜。”
“或是草原部落的习俗禁忌,或是军中独有的暗语口令,甚至是麾下将领的琐碎旧事,这些唯有土生土长的北邙人或是嫡系士兵才能知晓,稍有迟疑答错半分,便会当场识破身份,直接扣押审讯。”
“即便弟兄们提前学了些北邙语,能勉强应对日常交流,也终究难抵这些针对性的盘问,此前为了试探,我们已然折损了几位弟兄,实在得不偿失。”
言语间满是无奈,显然对易容混入之法早已不抱希望。
洛阳却并未动摇,眸色笃定,抬手打断他的话,语气不容置疑:“这些你无需顾虑,只需将擅长易容伪装之人尽数找来便是,如何应对盘查、蒙混过关,我自有办法。”
话语简洁却透着十足的底气,让千户心中的疑虑稍稍消减,当即躬身应道: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今夜便将人召集到小院待命。”
洛阳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屋中众人,思绪已然铺展到后续计划,随即补充道:
“除此之外,还有两件事需即刻着手去做。”
“其一,利用我们手中纸张充足的优势,连夜赶制大量传单,上面尽数散播谣言。”
“就说大华征北大军已然整装待发,不日便会横渡蟠龙江北上伐邙,大军势不可挡,誓要一举收复北境失地”
“另外再加一条,谎称大华已有数万精锐将士,借着夜色掩护秘密潜水渡江,早已踏上北岸,潜伏于燕都城周边各处,随时可能内应外合,突袭北邙军营。”
“传单印好后,让弟兄们趁着深夜街巷无人,悄悄在城中各处张贴、散发,酒楼客栈、市井街巷、世家府邸门外皆要顾及,务必让这谣言尽快传遍全城,搅乱北邙军心,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郑重,继续吩咐道:
“其二,派人即刻出城,去郊外寻找芦苇荡、干稻草之类的易燃之物,越多越好,尽数运到城外隐秘据点囤积起来。”
“此事需暗中行事,避开北邙的出城哨卡,务必隐秘迅速,不得泄露行踪。”
千户闻言,虽心中不解这些布置的深意,却深知洛阳谋事周密,当即再度躬身领命,语气坚定:
“是,属下即刻分派弟兄们分头行事,定不辜负大人所托。”
夜色已深,燕都城彻底沉入静谧,唯有零星烛火在街巷深处摇曳,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更显夜的沉寂。
洛阳独坐案前,烛火映着他凝肃的眉眼,手中笔墨未歇,将城中探查的兵力布防、反抗势力规模及后续行动计划一一落笔,字里行间兼具缜密谋划与决绝锋芒。文书写就,他仔细封缄,用火漆印鉴封口,召来心腹亲卫,低声叮嘱数句,亲卫领命后,即刻裹紧衣袍,借着夜色掩护悄然潜出小院,循着隐秘路线往蟠龙江岸而去,将密信送往南岸大华军大营。
诸事妥当,已是三更时分,洛阳抬手揉了揉眉心,驱散些许倦意,吹灭案头烛火,屋内瞬间陷入黑暗。
他褪去外袍,躺在简陋的木榻上,虽身心俱疲,却依旧保持着半分警觉,闭目片刻后方才沉沉睡去,梦中皆是北伐破敌、收复故土的图景。
翌日天刚破晓,晨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驱散了夜的凉意。
洛阳早早起身,简单洗漱后换上一身寻常绸缎衣衫,头戴帷帽遮住大半面容,看似闲适,实则眼底始终藏着警惕。
他召来三四名心腹亲卫,皆扮作随从模样,一行人缓步走出常青客栈,融入清晨的市井人流之中。
街上已有不少行人往来,贩夫走卒挑着担子沿街叫卖,声音清脆洪亮,早点摊冒着袅袅炊烟,香气弥漫街巷,虽仍有北邙兵卒巡逻,却多了几分晨间的烟火气息。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