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皇帝派来的心腹太监,这次带来的不再是委婉的劝返,而是两份摆在明面上的“选择”。他垂首站在小院中,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殿下,陛下有旨。其一:您即日返回殷州静养,户部会为姜璃姑娘重新撰写身份,清白干净,让她得以在太学院顺利修完全部课程。陛下与宗室,会当她是一位略有天赋的远方宗女,多加照拂。这个‘公开的秘密’,将永远只是秘密,她会得到宗室内部的亲近与资源倾斜,平安富足。”
姜璃原本正在给婆婆泡药茶,听到这儿,把茶壶往小几上“哐”一放,叉腰道
“哟,这是要给我办个假证啊?成啊!名字我想好了,就叫‘敖靓女’,籍贯写‘殷州貌美如花村’,特长是吃饼和拆台,行不?”
太监的眼皮跳了跳,没敢接话,继续宣读
“其二:若殿下执意留下,并要认回血脉。宗人府会即刻重开玉牒,将殿下与姜璃姑娘之名,正式录入皇家宗谱。”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明显的警示意味
“但如此一来,为防物议,也为安全计,姜璃姑娘需即刻迁入宫中居住,由宫中统一教导规矩,非诏不得出。毕竟……朝野内外,仍有不少念着旧姜国的势力,以及……一些对殿下当年之事耿耿于怀的老一辈宗室。陛下坦言,纵使是陛下,也无法完全确保,在宫墙之外,能万无一失地护住一个‘名正言顺’的皇裔。”
要么,拿着假身份,享受表面的平静和有限的自由;要么,回归真实身份,然后被圈禁在深宫高墙之内,失去自由,同时成为所有潜在敌人明晃晃的靶子。
小院里一片死寂。连一向跳脱的姜璃都收敛了笑容,眉头紧紧皱起。老赵(赵德顺)更是急得额头冒汗,拳头紧握。
姜璃沉默了几秒,突然扭头看向敖清如,语气夸张
“婆婆!听见没?咱们现在可是香饽饽!不对,是烫手山芋!选第一条,我就是个‘赝品’,但能在外头瞎蹦跶;选第二条,我就是个‘正品’,但得被关起来当金丝雀!这选择题……比太学院的算学题难多了!”
姜璃凑到婆婆耳边,用气音飞快地说
“要不咱选三?就说咱婆孙俩看破红尘,准备就地出家,学院后山那庙我看风水就不错!让陛下把供奉直接拨到庙里,咱们一边念经一边吃饼,气死那些老古董!”
“回去告诉皇帝。”
“我敖清如的孙女,不需要任何人施舍的身份,也不惧怕任何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
“她就叫姜璃。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我们哪儿也不去,就住在这里。想认亲的,自己带着诚意来。想动手的……”
“老身这把老骨头,正好活动活动。”
姜璃立刻挺直腰板,配合地扬起下巴,把她那块老面饼像盾牌一样抱在胸前,铿锵有力地说
“没错!我婆婆超凶的!还有我!我的饼也不是吃素的!”
那太监被这婆孙俩一刚一柔、软硬不吃的态度噎得脸色发青,最终只能躬身行礼,仓皇退去。
及笄礼前夜,小院里的灯火亮得有些刺眼。皇帝的心腹太监再次踏着月色而来,这一次,他手中捧着两个托盘,如同捧着两道决定命运的枷锁。
一个托盘上,是卷起的、明黄绸缎包裹的新版玉牒副本,其上的墨迹犹新,尚未加盖宗人府大印,仿佛一个唾手可得却又沉重无比的真实身份。
另一个托盘上,则是一枚沉甸甸的玄铁令牌,上面阴刻着“殷州”二字,旁边附着一纸通关文书,意味着永远离开泱都这个旋涡。
太监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冰冷,打破了最后一丝幻想:
“殿下,姜姑娘。陛下有令,明日及笄礼前,需做个了断。”
“若选玉牒,”他指向第一个托盘,“明日及笄礼,便由您亲自为姜姑娘加笄,礼成之后,姜姑娘即刻恢复身份,立即入宫,居于长春宫偏殿,非诏不得出。陛下会派最好的女官教导宫中礼仪规矩。”
“若选令牌,”他转向第二个托盘,“您今夜便可收拾行装,明日持此令由禁军护送返回殷州。至于姜姑娘的及笄礼……陛下会指派一位德高望重的宗室王妃,收姜姑娘为义女给予自由之身,在宗庙为其行及笄之礼,从此……与殷州再无瓜葛。”
太监说完,垂首退至院门处,如同一尊沉默的石像,表明他必须在此守候,直到得到明确的答复。
空气仿佛凝固了。老赵(赵德顺)死死攥着拳头,眼眶通红。连一向活泼的姜璃也咬住了嘴唇,看着那两个托盘,眼神复杂。
姜璃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指着那玉牒,歪头对敖清如说
“婆婆,这玩意儿看着挺贵,卖了能换不少饼吧?” 她又指了指令牌,“这个更实在,能当板砖使。要不咱们抓阄?”
一边是让孙女回归真实身份,却要亲手将她送入金丝牢笼;另一边是保全孙女的相对自由,却要承受骨肉分离,连她人生中最重要的及笄礼都无法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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