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老姜文渊是懂音律的,他回忆道:“公主及笄后,出落得越发沉静美好。她最爱在月明星稀的夜晚,于水榭边独自抚琴。最常弹的便是《幽兰操》。那琴声,不悲不喜,空灵澄澈,仿佛能洗去尘世烦扰。很多宫人夜里当值,都愿意绕路经过水榭,就为了能远远听上一曲。”
“有一次,先帝夜里散步听到琴声,驻足良久,末了对身边人说:‘璃儿此曲,有林下之风,可惜……生于帝王家。’” 这话当时听着是夸赞,如今想来,却像是命运的谶语。
(姜璃内心OS):“《幽兰操》?听着就很高级……我只会把琴弦拆下来研究怎么做机关……”
族老姜守拙脸上露出了温暖的笑容:“清如小姐……哦,就是现在的圣懿大长公主,刚被送入宫中时,年纪小,想家,又因是‘质子’身份,常被其他皇子公主排挤。有一次,她一个人躲在御花园的角落偷偷掉眼泪。”
“是青韵公主发现了她。公主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走过去,把自己手里刚得的、还冒着热气的杏仁酪递了过去,轻声说:‘尝尝,甜的,吃了就不想家了。’那是清如小姐在冰冷的深宫里,第一次感受到毫无目的的善意。”
“从那以后,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就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一个是大姜最尊贵的公主,一个是殷州来的‘质子’小姐,身份天差地别,却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姜明理压低声音,带着点分享秘密的趣味:“宫里规矩严,晚上到点就得熄灯。公主和清如小姐就常常偷偷点着小灯,挤在一张床上,裹着同一条被子,看外面偷偷带进来的话本子。那些才子佳人、江湖侠客的故事,让两个少女看得如痴如醉。”
“公主看得投入时,会紧紧攥着清如的手;看到伤心处,两个小脑袋就靠在一起悄悄抹眼泪;看到好笑的地方,又得死死咬着嘴唇不敢笑出声,憋得肩膀直抖。那是她们在重重宫规下,难得的、纯粹的快乐时光。”
(姜璃内心OS):“哇!婆婆还有这么少女心的时候!深夜看话本!这简直跟我拉着婉音‘越狱’有异曲同工之妙嘛!果然是我们家的人!”
姜远志道:“后来,清如小姐的兄长敖子源在殷州势力渐长,宫中对清如小姐的监视和刁难也多了起来。有一次,一个得势的太监故意找茬,克扣了清如小姐的份例。青韵公主知道后,什么都没说,只是第二天,把自己份例里最好的衣料、首饰、点心,分了一大半,以‘赏玩’的名义,堂堂正正地送到了清如小姐宫中。用这种不动声色却又无可指摘的方式,维护着自己最好的朋友。”
姜守拙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化不开的伤感:“公主出嫁前夜,清如小姐在她宫里待了一整晚。没人知道她们具体说了什么。老臣只是奉命守在院外,依稀能听到里面低低的啜泣声和絮语声。”
“天快亮时,清如小姐红着眼睛出来,手里紧紧攥着公主送她的一支并蒂莲玉簪。而公主……她坐在妆台前,看着镜中穿着嫁衣的自己,眼神空茫,对身边的嬷嬷说:‘把我的琴收起来吧,以后……大概用不上了。’”
“那……外婆她,嫁给外公……就是当时的殷侯的时候,她愿意吗?” 姜璃问出了她一直好奇的问题。
四位族老沉默了一下。姜守拙斟酌着词语:“公主从未说过不愿。她只是……在出嫁前的那段时间,变得更安静了。常常望着北方殷州的方向出神。老臣记得,她出嫁那天,穿着大红嫁衣,美得惊人。她对着先帝和皇后磕头告别,礼仪一丝不苟,脸上也带着笑,只是那笑容……像是画上去的。上车辇前,她回头看了一眼皇宫,那眼神……老臣至今记得,空落落的。”
暖阁里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姜璃想象着那个画面:一个文静柔美的少女,穿着嫁衣,带着完美的笑容,走向未知的北方,走向一个她或许并不了解的男人,走向命运巨大的转折。她心里酸酸的,为那个和自己同名,却命运坎坷的少女感到难过。
这一刻,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她和外婆,虽然是血脉至亲,却走上了两条完全不同的路。一个被时代和身份束缚,香消玉殒;一个在夹缝中野蛮生长,无法无天。
她突然伸出手,紧紧握住了离她最近的姜守拙那双布满老年斑的手,声音有些哽咽,却异常坚定:
“族老爷爷,谢谢你们告诉我这些。外婆她……太苦了。你们放心,我会带着她的名字,替她……好好活,热闹地活,自由地活!让她在天上看着,也能笑出声来!”
四位族老看着眼前这位眼神明亮、语气坚定的“小殿下”,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另一种可能,另一种希望。他们红着眼圈,重重地点头。
姜璃久久无言,她终于明白,婆婆书房里那幅小小的、画工稚嫩的兰花图,以及她偶尔对着北方出神时,眼底那浓得化不开的哀伤,究竟从何而来。
那不仅是国仇家恨,更是痛失挚友的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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