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会后的几天,云顶府的顶楼依旧维持着一种互不干扰的平静。沈星澜将主要精力投入到接手星辉博物馆的前期准备中,大量查阅资料,熟悉馆藏目录。陆砚深则似乎更忙了,常常深夜才归,书房里的灯亮到凌晨。
那份在拍卖会上因默契和专业而产生的一丝微妙涟漪,似乎很快就被日常的冷静所覆盖。直到一张措辞典雅、却透着不容拒绝意味的请柬,被管家送到了沈星澜手中。
陆家老宅的周末家宴。
“祖母的意思,所有家庭成员必须到场。”陆砚深在电话里告知她时,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尤其,是‘新婚’的我们。”
沈星澜明白,这才是比拍卖会更严峻的考验。拍卖会的观众是外人,演技过关即可。而家族宴会上,面对的是熟知陆砚深、且利益关系盘根错节的亲人,任何细微的破绽都可能被无限放大。
周末傍晚,陆砚深回来接她。他换了一身深灰色休闲西装,比起晚宴礼服多了几分居家的随意,但眉宇间的疏离感并未减少。沈星澜则选了一件浅杏色羊绒针织连衣裙,款式温柔,搭配一条纤细的珍珠项链,既显气质又不失亲和力。
陆家老宅位于城西的老牌别墅区,闹中取静,是那种需要穿过林荫道和高高围墙才能窥见一角的深宅大院。宅子是中西合璧的风格,看得出年代感,却维护得极好,一草一木都透着规整与底蕴。
管家引他们进入客厅时,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比上次午餐时见到的要多得多,几位叔伯、婶婶,以及几个年纪不一的堂兄弟姐妹,目光齐刷刷地投射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
主位沙发上,坐着一位头发银白、穿着墨绿色绣花旗袍的老妇人,正是陆家的定海神针——陆老夫人。她手里捻着一串佛珠,眼神锐利如鹰,缓缓扫过携手进来的两人,最后定格在沈星澜身上。
“祖母。”陆砚深率先开口,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尊敬,他轻轻揽了一下沈星澜的腰,示意她跟上。
“祖母,您好。”沈星澜微微躬身,声音清越,态度不卑不亢。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试图穿透她得体礼仪的表象,看清内里。
“嗯,来了就好。”陆老夫人淡淡应了一声,语气听不出喜怒,“这就是星澜?坐吧。”
位置安排在陆老夫人下首,显示出陆砚深在家族中的地位,但也意味着他们处于风暴眼的中心。
宴席开始,菜肴精致,气氛却算不上热络。几位叔伯开始看似随意地聊起公司近况、项目投资,话语间机锋暗藏,无非是想探听陆砚深下一步的动向,或者在他主导的新科技项目中分一杯羹。
陆砚深应对得游刃有余,时而四两拨千斤地将话题挡回,时而抛出几个无关痛痒的信息,始终掌握着对话的节奏。他偶尔会给沈星澜夹一筷子菜,动作自然,低声介绍两句菜品的来历,扮演着细心体贴的丈夫。
沈星澜配合着,微笑,点头,偶尔在他“介绍”后补充一句得体的回应。她并不多言,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听着,观察着这一张张看似亲和、实则各怀心思的面孔。
“星澜是做什么工作的?”一位妆容精致的婶婶,似乎是陆砚深某位堂叔的妻子,笑着开口,打破了沈星澜刻意维持的低调。
“我是珠宝鉴定师。”沈星澜放下筷子,礼貌回答。
“哦?鉴定师啊……”婶婶拖长了语调,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这工作倒是清雅,就是接触的都是些冷冰冰的石头吧?不像我们砚深,做的都是动辄影响行业格局的大事业。”她这话,看似捧高陆砚深,实则是在贬低沈星澜的职业,暗示她与陆家门第不匹。
桌上瞬间安静了几分,几道目光带着看好戏的意味落在沈星澜身上。
陆砚深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正要开口,沈星澜却轻轻在桌下按了一下他的手背,示意她自己可以。
她抬起眼,看向那位婶婶,唇角带着浅淡而从容的笑意:“婶婶说得是,宝石本身确实没有温度。但它们历经亿万年的地质演变,凝聚时光与自然之力,每一道包裹体,每一抹色彩,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真实故事。鉴定师的工作,就是解读这些故事,去伪存真。在我看来,探寻并守护这份跨越时空的‘真实’,其意义,并不亚于创造新的格局。”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属于专业人士的笃定和从容。她没有直接反驳,而是巧妙地抬高了自身职业的格局和内涵,那份不疾不徐的气度,反而让那位婶婶一时语塞。
陆老夫人捻动佛珠的手微微停顿,深看了沈星澜一眼。
陆砚深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惊讶,随即化为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他顺势握住了沈星澜刚刚按在他手背上的手,指尖温热,与她微凉的肌肤相触。
“星澜的工作,需要极大的耐心和专业知识,我很欣赏。”他淡淡开口,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维护,直接将这个话题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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