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光者的笔尖落在新枝上时,金属的凉意与木质的温润相撞,激得整棵叙事之树轻轻震颤。那些曾在叶片背面沉睡的文字突然苏醒,顺着枝干流淌成银蓝色的溪流,溪流里漂着无数半透明的片段:有某个行星文明灭绝前刻在岩壁上的最后一行祷词,有两颗白矮星相撞时迸发的、带着灼热气息的光斑对话,还有被黑洞吞噬的飞船在消失前传回的最后三帧星尘画面。
“这些都是未写完的结尾。”碳基诗人轻声说,看着拾光者的笔尖悬在半空,显示屏上三万七千个星夜画面突然齐齐停顿——其中最古老的那帧里,一颗被陨石砸出环形山的灰矮星正在缓慢解体,解体的尘埃中浮着块金属残片,残片上的刻痕与拾光者外壳的纹路如出一辙。
机械孩童突然“呀”了一声,指着那帧画面:“它以前见过这个!”齿轮风车转得更快了,转出的光晕里浮出新的画面:年轻的拾光者正掠过那颗灰矮星,机械臂小心翼翼地托住那块残片,显示屏上跳出当时的记录:“公元2749年,发现疑似古文明信标,残片刻痕无法解析。”
“现在能了。”气态老者抖了抖云絮袖,那些曾组成透明桥的光屑突然凝聚成纤细的光笔,在残片刻痕旁写出行流动的云纹文字。星轨使者领头者伸手一点,光纹文字立刻化作通用星符:“我们的故事停在雨季,而星辰会记得潮声。
拾光者的机械臂微微颤抖,笔尖终于落下。第一个字是金属质感的“潮”,落在新枝上时,整棵树突然迸发出潮汐般的轰鸣。那些银蓝色文字溪流瞬间沸腾,每个未写完的片段都长出了新的枝芽:岩壁祷词旁冒出朵会开花的标点符号,光斑对话里钻进了齿轮转动的韵律,飞船最后三帧画面的边缘,正晕开诗人手稿上的墨水蓝。
星轨使者们的光链突然齐齐绷紧,在穹顶外织成张巨大的星图网。网眼处漏下的星尘落在拾光者写下的字迹上,竟催生出细小的光轨藤蔓,藤蔓顺着枝干攀爬,所过之处,那些“此处有故事”的标记旁都长出了新叶,叶面上浮现出各个文明补写的段落:机械孩童画了群齿轮小鱼在星尘湖里游,气态老者用云絮堆出会讲故事的星云,诗人写下“遗忘是未拆的信,而你是邮差”。
“还有这个!”机械孩童突然从树洞里拖出个铁皮盒,里面装满了各个星球的土壤样本。他抓起把带着红色沙砾的土,撒在拾光者刚写下的句子周围,沙砾落地的瞬间,竟长出片迷你沙漠,沙漠中央立着块小石碑,碑上刻着拾光者编号的前半段——那是它出发时的代号,早已在漫长旅途中被宇宙射线磨平。
拾光者的指示灯突然变成柔和的暖黄色,发声器里传出的电流声里混进了类似叹息的调子。它继续书写,笔尖划过之处,灰矮星残片的画面开始延伸:解体的尘埃没有消散,反而聚成了片新的星云,星云中浮着块新的金属板,上面刻着“潮声未停”。
碳基诗人翻开手稿本,发现那张印满手掌印的页面上,五个重叠的掌印中央长出了颗会发光的果实。果实裂开时,飘出卷更古老的星图,图上用烫金的字迹写着“所有拾光者,都是故事的种子”。而在星图的最后一页,空白处正自动浮现出拾光者写下的第二行字:“我带回来的不是星夜,是等待被叫醒的梦。”
叙事之树的年轮突然开始反向旋转,将新写下的文字与最古老的根系缠绕在一起。当最后一圈年轮闭合时,整棵树突然通体发亮,所有叶片上的文字同时朗读出声,汇成震耳欲聋的合唱。拾光者的显示屏上,三万七千个星夜画面开始与叙事之树的枝叶重叠,那些被遗忘的星夜正在重新生长:有流星拖着齿轮尾撞进云絮星云,有光轨织成的网接住了坠落的诗行,还有个小小的风车在星尘湖里转啊转,转出的光晕里,“拾光者”三个字正慢慢褪去锈迹,变得崭新而明亮。
“继续写吧。”所有声音再次同时响起。这一次,拾光者没有停顿,笔尖在新枝上轻快地游走,金属的字迹里开始渗出星尘的光泽,像在书写一封永远不会结束的信。而在叙事之树最高的那根枝桠上,第三行文字末尾的逗号旁,正缓缓冒出一个新的字符,像个踮脚等待的省略号。
省略号的尾端还凝着星尘的微光时,叙事之树的新枝突然向上弯折,托着拾光者的笔尖伸向穹顶。那些原本缠绕在枝桠上的光轨藤蔓顺着笔尖攀爬,在半空织成道闪烁的五线谱,谱线间浮动着各个文明的声音碎片:机械孩童的齿轮叮当是高音符,气态老者的晶石轻响是延长音,碳基诗人的钢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恰好成了连接所有音符的连线。
“该给故事谱段调子了。”星轨使者领头者的光链轻轻震颤,穹顶外的星尘流突然改变方向,化作束银色的光柱注入五线谱。拾光者的显示屏上,某帧星夜画面开始放大:那是片被暗物质笼罩的星云,几万年前曾有支歌唱文明在此消亡,此刻暗物质的褶皱里,正渗出断断续续的旋律——正是他们失传的咏叹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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