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萨激动得浑身颤抖,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用那双布满老茧和泥污的大手,合拢成碗状,捧起一捧刚刚渗出的、还带着地层深处凉意的清水。他凑到嘴边,先是嗅了嗅那带着泥土芬芳和水汽的气息,然后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
下一秒,他的眼睛猛地瞪圆了,脸上所有的皱纹都仿佛在这一刻舒展开来,巨大的喜悦冲破了泥污的封锁,绽放出如同孩子般纯粹的笑容:“甜的!是甜的!没有一点咸涩味!比之前输水管道里那些经过处理的、带着漂白粉味道的水,还要甘甜!!”
这声宣告,如同胜利的号角,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情绪!
守在外面的孩子们听到里面的欢呼和喊声,立刻像一群小麻雀般,叽叽喳喳、迫不及待地涌了进来。小约瑟蹲在小小的水坑边,看着那清澈的泉水,眼睛亮晶晶的。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地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片保存得相对干净、略显蔫软的红薯叶,灵巧地折叠了几下,做成了一个简陋却充满心意的小勺子。他舀起一点点水,转过身,递给了紧紧跟在他身后、那个昨天还在舔舐帐篷上露水的小女孩玛利亚。
玛利亚怯生生地看着那勺清水,又抬头看看小约瑟鼓励的眼神,终于伸出小手,接过“叶子勺”,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小口。甘冽、清甜的滋味瞬间在她口中化开,她那双原本因为干渴和恐惧而显得有些呆滞的大眼睛,瞬间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儿,脸上露出了三个月来第一个真正属于孩子的、毫无阴霾的笑容。她没有独占,而是立刻将勺子递给了旁边眼巴巴望着的、更小的弟弟。小男孩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随即也咧开嘴,露出了缺了一颗门牙的、灿烂无比的笑容。
卡沙看着这温馨的一幕,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涌遍全身,连日来的疲惫、焦虑仿佛都被这清澈的甘泉洗涤一空。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口袋里的卫星电话,一个强烈的念头涌上心头——他想立刻告诉那位曾经呓语“泽边藏水”的老妇人,她是对的!这片被战火蹂躏的土地,这片被敌人嘲笑的沙地,不仅顽强地孕育出了让他们得以果腹的红薯,更在更深的地下,隐藏着如此甘甜的生命之源!
然而,他的指尖刚刚触碰到冰凉的卫星电话外壳——
“咻——嘭!咻——咻——嘭!”
了望塔上,那用作警报的铜哨声陡然变了调!不再是之前那种相对平缓的警戒信号,而是变得极其短促、尖锐、连续不断,一声紧似一声,毫无间隙!那声音,如同一条被点燃了引信、正在嗤嗤作响、急速燃烧奔向爆炸物的导火索,充满了迫在眉睫的巨大危险!
几乎在同一时间,卡沙别在肩头的对讲机里,传来了徐立毅强行压制却依旧透出紧张的声音,背景里还能听到隐约的、越来越近的尖啸声:“龙元!最高警报!伊斯雷尼的120mm重型迫击炮群开火了!根据弹道测算,覆盖区域是难民营东侧外围沙地,进行延伸性火力覆盖!首发落点距离我们不足八百米!炮弹……炮弹正在向我们这边修正!预计……预计最多三分钟,火力将覆盖我们现在的位置!!”
卡沙的心猛地一沉,瞬间从发现水源的狂喜跌回了冰冷的现实!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提到了嗓子眼!
“全体注意!!”卡沙的声音如同炸雷,在地道内轰鸣,压过了一切杂音,“敌人炮击!紧急撤离!放弃所有工具!按照预定疏散顺序,立刻撤出地道!快!快!快!!”
命令一下,地道内刚刚还沉浸在喜悦中的人们,瞬间被巨大的危机感笼罩。没有人惊慌失措地尖叫,长期的苦难和军事化的管理在此刻显现出效果。大家立刻扔下手中的铁锹镐头,按照平日演练的预案,迅速而有序地、一个接一个地猫着腰,向地道出口方向快速撤离。脚步声、喘息声、衣物摩擦洞壁的声音响成一片。
卡沙则逆着人流,和刚刚闻讯带着机枪班冲过来的里拉汇合,留在入口处。“用沙袋!把入口加固!快!”卡沙一边吼着,一边亲自扛起一个沉重的沙袋,垒在洞口边缘。里拉脸上涂着深绿和土黄相间的迷彩油,眼神凶悍如狼,他一边指挥手下迅速建立环形防御阵地,将那挺沉重的NSV“岩石”重机枪架设在最佳射界,一边对着卡沙低吼道:“龙元,放心吧!这帮狗娘养的要是敢趁机摸上来,我这挺‘撕布机’保证让他们有来无回,把他们的屎都打出来!”
“轰!!!”
“轰隆!!!”
炮弹开始由远及近地落下!巨大的爆炸声震得地动山摇,仿佛整个迦南谷地都在痛苦地颤抖。炮弹落在难民营东侧的沙丘和空地上,炸起冲天的沙尘和硝烟,如同骤然绽放的、死亡与毁灭的黄色花朵。灼热的气浪裹挟着沙砾和弹片,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那股可怕的冲击力。地道入口上方,泥土和碎沙簌簌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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