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未济初显?狐影藏礁
卡沙的话像一块浸透了冰水的巨石,骤然投入指挥室压抑的沉默深潭,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沉重回响。
每一个字都带着战场硝烟淬炼过的冷硬,砸在每个人心头。
小约瑟的脸颊原本因激动而泛起的红潮,迅速褪去,转而化为一种被戳破心思后的滚烫羞愧。
他死死盯着自己手中那几根代表兵力部署的、微不足道的牙签,仿佛它们是自己无能和冲动的化身。
突然,他猛地将它们全部攥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然后狠狠摔向中央的沙盘!
“哗啦——”
牙签无助地散落。有的斜插进代表山地的沙土隆起部,颤巍巍地立着,像中箭不倒的哀兵;有的滚落到堆叠的木质弹药箱阴影下,消失不见;更有几根断成两截,无声地诉说着未开始便已结束的溃败。
“那我们怎么办?!” 少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更多的则是被现实碾压后不甘的嘶哑,“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在我们眼皮底下布置陷阱?上次……上次阿米尔就是这么没的!我们明明知道那是引诱,却只能看着他……”
话语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里拉那道沉静而极具分量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锁定了他,没有责备,却比任何斥责都更具力量。
里拉什么也没说,只是迈着沉稳的步子走过去,厚重的军靴踩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弯腰,从脚边捡起一根滚落最远的牙签,仔细拂去上面的灰尘,然后递到小约瑟紧绷的手边。
他的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许,却依旧带着磨砂般的质感:“小鬼,急什么?战争这头野兽,不是靠一腔热血就能驯服的,得靠这个。”
他伸出粗壮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龙元说得对,我们现在冲上去,正中敌人下怀,是往他们精心编织的绞索里伸脖子。”
他拍了拍小约瑟略显单薄的后脑勺,动作带着长辈的粗糙温情,“忘了?在杰里科山区,我们怎么用沙子和石头,让伊斯雷尼的铁乌龟变成废铁的?那时候,你小子可是蹦着高说,‘里拉大叔,咱们这土阵,比他们的坦克炮管还厉害!’”
小约瑟接过那根失而复得的牙签,指尖紧紧捏着,几乎要将其折断。他怎么可能忘记?
那是一个被夕阳染成血色的黄昏,他们在狭窄的峡谷两侧,用沙袋、石块甚至枯树枝,构筑成一个个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暗藏杀机的三角形防御工事。
通道狭窄仅容一车通过。当伊斯雷尼引以为傲的“梅卡瓦”装甲车队轰鸣着闯入死亡通道,里拉一声令下,燃烧瓶如同愤怒的火鸟,从两侧崖壁俯冲而下。
凝固汽油粘附在履带和装甲上,熊熊燃烧,高温和火焰最终瘫痪了这些钢铁巨兽的神经中枢。三辆坦克,如同被斩断爪牙的困兽,在峡谷中绝望地喘息。那天,他第一次亲手缴获了一把制式“杰里科”手枪,里拉大叔还用缴获的伞兵刀,在冰冷的枪身上,为他刻下了一朵小小的、象征希望的橄榄花。
“可这次……不一样了。” 小约瑟的声音低了下去,像蚊蚋般细微,却透着深深的忧虑,“他们有‘铁穹’,有那些像苍蝇一样讨厌的新无人机,我们的地道他们好像也越来越……”
“地道,是我们的根。” 一个清冽而坚定的声音接过了话头。舍利雅蹲下身,姿态优雅而沉稳,仿佛不是在硝烟弥漫的指挥所,而是在整理自家的园圃。她捡起另一根散落的牙签,动作轻柔而精准地,将其重新插回沙盘上代表“杰里科山区”的位置。
她的指尖拂过沙盘上细腻的沙土,将被小约瑟打乱的、代表地下交通网的各色毛线轻轻理顺、抚平。“我们的力量,从来不在正面抗衡他们的钢铁洪流。我们的领域,是地下纵横的脉络,是群山褶皱的阴影,是他们坦克履带碾不到、无人机镜头窥不透的地方。”
她抬起头,目光越过沙盘,看向卡沙,眼中闪烁着磐石般的意志:“伊斯雷尼的装甲车队再精锐,进入杰里科的盘肠峡谷也只能沦为活靶;他们的‘铁穹’能拦截天际的无人机,却无法侦测从大地母腹中突然刺出的利刃。我们的优势,在于‘藏’与‘变’,像沙漠中的狐,像岩石下的蝎。”
卡沙微微颔首,额头上那道狭长狰狞的伤疤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深邃——那是他初上战场时,伊斯雷尼手榴弹破片留下的永久印记,医生曾坦言,再偏半厘米,他将永堕黑暗。他刚欲开口,指挥室厚重的防水门帘被人猛地掀开!
“呼——!”
一阵裹挟着沙尘和硝烟味的热风率先灌入,吹得应急灯剧烈摇晃,光影乱舞。紧接着,一个身影带着急促的喘息冲了进来。
是越塔。他怀里紧紧抱着一台军绿色外壳的笔记本电脑,脸上、迷彩服上沾满了新鲜的沙尘,额头上汗水涔涔,将几缕头发牢牢粘在皮肤上,显得异常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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