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前站着一个人。
背影和他一模一样。
那人手里握着一段断裂的灰星脉,尖端染血。他猛然转身,将那截星脉狠狠刺进一名神使的心脏。
鲜血溅上墙壁。
墙上浮现八个大字:“弑神者生,守序者亡。”
那一瞬间,整座塔开始震动,灰柱裂开一道缝隙,一道灵魂从中挣脱,化作飞灰消散。而那个人,缓缓跪倒,身体开始晶化,从指尖到心脏,一寸寸变成灰石雕像。最后一刻,他抬头望向虚空,眼中没有悔恨,只有解脱。
画面戛然而止。
牧燃跪倒在地,额头渗出的不是血,而是一撮细灰,顺着眉骨滑下,落入眼中。他眨了眨眼,视线模糊了一瞬,仿佛刚才看到的一切正在现实中重演。
“那是……我?”他喃喃。
声音不大,却震得耳膜生疼。
他想起那人的身形、步伐、握星脉的角度——全是他自己的习惯。连挥刺时肩膀微微下沉的小动作,也都分毫不差。那种发力方式,是他小时候练斧三年才养成的本能,连师父都说“改不了了”。
可那不是现在的事。那个地方,那座塔,他从未去过。那个神使,他也从未见过。
但那种刺穿心脏的感觉,却真实地在他胸口重现了一遍。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灰晶化的皮肤下,五道灰纹正缓缓跳动。第二道是从锁骨延伸出来的,那是突破灰君时留下的印记。此刻,第五道纹路边缘开始发黑,像是被某种力量侵蚀——好像命运已经在提前写下结局。
“别去。”
身后传来声音。
白襄终于追了上来,站在十步之外,脸色苍白。她一手按在腰侧,那里残留着星辉反噬的伤痕,皮肤下隐隐游走银光,那是秩序之力残留的毒素。她的斗篷破了一个角,沾满尘灰,整个人像是从废墟里爬出来的幸存者,却又倔强地挺直脊梁。
“那不是救她的路。”她喘着气,“那是死局。每一个走进那座塔的人,最终都会变成下一个‘守门人’。你看到的记忆,不是过去,是未来——是你如果踏进去,终将成为的模样。”
牧燃没有回头。
“你怎么知道?”他问。
“神使告诉我的。”她说,“在你劈碎牢笼之后,他留下一句话就走了。他说——‘溯洄之地,不容逆命之人。若有人执意登塔,终将沦为看门的残影’。”
牧燃笑了笑,嘴角裂开一道口子,灰液顺着唇角流下,在下巴凝结成珠。
“所以呢?我就该停在这儿?等死?等澄在上面被烧成灰?”
“我不是让你停下。”白襄上前半步,声音低沉却不容退让,“我是让你想想,你到底是为了救她,还是为了完成某个早就写好的轮回?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她’根本不在塔里?也许这一切,都是塔在引诱你进去?”
牧燃猛地抬头,目光锋利如刀。
“那你告诉我,还有什么路?”
白襄哑口无言。
风吹过,卷起几片焦叶,打在两人之间,像隔开生死的帘幕。
许久,牧燃撑着斧头站了起来。他的左脸几乎完全变成了灰晶,呼吸时能听见体内细微的碎裂声,像冰层在缓慢崩解。意识已经开始模糊,有时分不清哪段记忆属于自己,哪段属于那些曾在塔中死去的“他”。
他望向灰兽首领。
“塔在哪?”
灰兽没动,只抬起爪子,指向土坡之后。
地面忽然裂开。
一道旋转的灰烬漩涡浮现,直径约一丈,深不见底。漩涡中心,隐约透出一座巨塔的轮廓——通体由灰晶筑成,塔顶燃烧着黑色火焰,火焰不跳不灭,安静得诡异,仿佛时间在那里失去了意义。
牧燃盯着那漩涡,一动不动。
白襄忽然冲上前,一把抓住他还没完全晶化的左手。
那只手还能感受到温度,还会颤抖,还会握住她的指尖。
“你要是进了这门,可能就再也出不来了。”她声音发抖,“你会忘记你是谁,忘记她叫什么,甚至忘记你为何而来。你只会一遍遍重复那个动作——刺穿神使,封印灵魂,然后等着下一个‘你’来替换你。”
牧燃看着她。
她眼里全是恐惧,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他。
他没有抽手,也没有挣脱。
“如果我不去,”他缓缓开口,“她就得一直待在上面。每天被星火灼烧,每夜听见塔里的哭声。你说那是幻觉?可我能听见她的声音,白襄。她在叫我,就在塔顶,在风里,在我的骨头里。”
“可你去了,也可能救不了她。”
“但我至少试过。”
他甩开她的手,转身走向漩涡。
灰兽让开一条路,低吼一声,像是送行,又像是告别。
白襄站在原地,没有再追。
牧燃走到漩涡边缘,回头最后看了一眼。
她孤零零地站在灰雾中,身影单薄,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她的斗篷一角仍在飘动,像一面不肯降下的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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