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燃忽然伸手,一把抓住自己左臂裸露的灰晶经络,狠狠一扯。
剧痛让他额头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衣襟,可他没松手。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灰晶被硬生生掰了下来,边缘还连着几根断裂的纤维,像是从血肉里拔出的牙齿。他将这块晶体塞进嘴里,咬破舌尖,混着血一起吐向神使头顶。
血雾落下的刹那,火光腾起。
不是普通的火焰,而是幽蓝色的灰焰,顺着神使头发蔓延而下,在他头皮上勾勒出复杂的纹路——那是符文运行的轨迹,密密麻麻,层层嵌套,像一张网罩住了整个头颅。每一笔都在跳动,如同有生命般搏动,而最核心的位置,赫然是一个逆向运转的“命门锁”。
“看清了。”牧燃喘着粗气,“这些符文……和灰兽给我的记忆通道是一样的路子。结构、流向、能量节点,全都一致。唯一的区别是方向——它们不是用来开启的,是用来封锁并反向读取的。”
白襄猛地抬头:“你是说——有人在复制古灰塔里的东西?”
“不止复制。”牧燃盯着那燃烧的纹路,眼神锐利如刀,“是在篡改。你看这里。”他指向符文交汇的一处节点,“原本该连接命门的地方,被人用血痕截断了。这不是为了控制他,是为了让他变成诱饵。一旦有人靠近,或者试图唤醒他,这套系统就会自动记录入侵者的波动特征,并传回源头。”
白襄脸色变了。
如果神使体内的禁制与古灰塔同源,那就意味着曜阙早已掌握了部分失落文明的力量。而他们现在做的,不是单纯地操控一个人,而是在模拟某种仪式路径——也许正是为了引出像牧燃这样的人。那些拥有灰脉、能激活古文的存在,才是真正的目标。
神使突然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他艰难地抬起头,目光竟短暂恢复了清明。他对准牧燃,嘴唇开合,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塔……不能进……他们会通过我……看到你……”
话没说完,他双眼再次翻白,双手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又要结印。这一次,指尖已经开始凝聚出淡金色的光核,那是更高阶禁制启动的前兆。
牧燃反应极快,一把抓起身边一块带棱角的灰石,甩手掷出。石头砸在神使手腕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打断了印诀的成型。可下一秒,神使的手腕以诡异的角度扭回来,继续完成手势——仿佛那具身体早已不属于他自己。
白襄咬牙,强撑着站起,将仅剩的星辉灌入掌心,准备硬接这一击。她的指尖开始崩裂,星光如泪般洒落,那是生命力正在流逝的迹象。
“别杀他。”牧燃突然开口。
白襄愣住,掌心的光骤然一顿。
“他还在抵抗。”牧燃喘着气,“如果我们现在杀了他,就等于让幕后之人彻底赢了。他们会得到数据,会确认我们的存在方式,甚至能借此完善他们的模型。但只要他还活着,还在挣扎……我们就还有机会切断连接。”
“那怎么办?任他发动禁制?”
牧燃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右手,皮肉已经开始片状剥落,露出底下流动的灰脉。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每一分力气都在流失,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抽干最后一丝生机。他的身体正在逐步转化为纯粹的灰质体,这是觉醒的代价,也是终结的预兆。
但他还有办法。
“用我的灰,加上你的星辉。”他说,“我们封不住源头,但可以拖住过程。至少……争取一点时间。”
白襄明白了。她点头,退到神使身后,双手贴地,将残余星辉注入焦土,形成一道环形阵纹。那光芒微弱,却坚韧,如同夜中最先亮起的星。与此同时,牧燃用剩下的左手,抠下胸前一块灰晶,狠狠拍进阵心。
灰晶与星辉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光。
阵纹亮起,一圈圈扩散,最终缠上神使四肢。那些游走的发光符文被强行压制,速度明显变慢。神使的身体剧烈颤抖,口中喷出大量黑血,随后重重栽倒在地,陷入昏厥。空气中残留的波动也被净化,灰雾缓缓退去,仿佛一场无声的退潮。
风卷着灰烬掠过战场,远处的残兵早已逃尽,只剩几具烧焦的战甲歪斜地插在土里,像墓碑般沉默伫立。
牧燃靠回白襄怀里,呼吸沉重。他手里还攥着那块沾了神使血液的灰晶碎片,血珠在晶体表面缓缓滚动,映出微弱的红光。那光不像是生命的象征,倒像是某种警告的倒计时。
“你说……他看到的是我?”白襄低声问,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只要他还醒着,他们就能知道我在哪。”牧燃闭上右眼,“所以塔不能随便进。不是我不敢,是他们已经在等我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牧燃没回答。他抬起手,看着指尖不断飘散的灰烬,像是看着自己一点点死去的过程。皮肤下的灰脉越来越活跃,几乎要破体而出。他知道,终有一天,他会完全化为灰,成为这片废土的一部分。但在那之前,他必须弄清楚一件事。
然后他睁开眼,望向那道仍在旋转的灰光漩涡。塔影越来越清晰,仿佛随时会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小时候,妹妹失踪前夜,墙上浮现的印记,也是这个“启”字。只不过那时,它是完整的,散发着温润的银光,像是在邀请。而如今,所有开启的门,都带着裂痕,所有的召唤,都藏着陷阱。
白襄感觉到他身体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虚弱,而是某种压抑已久的愤怒正在苏醒。那种愤怒不属于此刻的伤痛,而是源于记忆深处的背叛——他曾以为灰塔是庇护所,结果它却是囚笼;他曾以为自己是幸存者,结果他只是实验品。
“你还撑得住吗?”她问。
牧燃抬起手,把灰晶碎片递到她面前。血珠滑落,滴在她掌心,温热得不像死物。
“你看清楚了。”他说,“这血里的灰,和我体内的一样。他们不是在制造敌人……他们在复刻我们。”
白襄盯着那滴血,忽然意识到什么。
这些人早就不是单纯的敌人了。
他们是镜子。
是用灰脉、星辉、记忆与痛苦浇筑而成的镜像。
而真正的战争,从来不在战场上。
它始于一个人睁开眼睛,看见自己正被另一个“自己”凝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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