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复最后的记忆是电脑屏幕上的“胜利”字样,和胸口突如其来的剧痛。
他记得自己已经连续打了三天游戏,眼前发黑时还想着“再赢一把就睡”。
然后就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现在——
“战哥!战哥你醒了!”
一个尖细的声音刺入耳膜。
李复猛地睁开眼,一张瘦削蜡黄的脸几乎贴到他鼻尖上。
他下意识地挥拳,却牵动全身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哎哟,战哥别动!您这伤还没好呢!”
那瘦小男子连忙后退,脸上堆着谄媚的笑,
“铁手张那帮龟孙子下手真黑,等您好了咱们再去收拾他们!”
李复的大脑一片混乱。
他明明应该在大学宿舍里,怎么一睁眼就到了这个阴暗潮湿的破屋子?
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床,盖着散发着霉味的薄被,墙角还有一只老鼠大摇大摆地溜过。
“我这是...”
他一开口就愣住了。
这低沉沙哑的声音不是他的!
瘦小男子眨巴着小眼睛:
“战哥,您别是打坏脑袋了吧?”
“我是瘦猴啊!”
“三天前铁手张带人在西市堵您,您一个打五个,最后被那狗娘养的铁棍抡在后脑勺上...”
他说着做了个挥棒的动作。
潮水般的记忆突然涌入李复脑海。
虞战,十八岁,祖父是当朝重臣虞世基。
父亲虞修远酒后乱性临幸了洗衣婢女,生下了他这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嫡母崔氏出身博陵崔氏,视他们母子如眼中钉,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把他们赶出虞府...
“战儿!我的战儿醒了?”
一个憔悴的妇人跌跌撞撞冲进来,扑到床边。
她约莫三十五六岁,却已两鬓斑白,粗糙的双手颤抖着抚上李复——不,现在该叫虞战了——的脸。
“娘...”
这个称呼自然而然地从虞战嘴里溜出来。
记忆中,这个叫柳氏的女人是他唯一的温暖。
即使被赶出虞府,靠给人洗衣缝补度日,她也从未抱怨过半句。
柳氏泪如雨下:
“你这孩子...娘跟你说过多少次,别去跟那些人厮混...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娘还怎么活...”
虞战试着坐起来,全身骨头像是被拆散重组过一样。
他低头看自己的身体,结实的手臂上盘踞着好几道狰狞的伤疤。
腹肌块垒分明,蕴含着沉静的力量。
他的目光掠过小臂上青黑色的云纹刺青,线条流畅而古奥,最终停留在胸膛——
一只怒目獠牙的虎头赫然盘踞,虎口的轮廓正好对准心脏的位置,仿佛随时会随着心跳发出咆哮。
完全不是那个沉迷游戏的大学宅男的模样。
“娘,我没事。”
他听见自己说,声音里带着原主特有的倔强,
“铁手张那笔账,我迟早要算。”
柳氏哭得更厉害了:
“你还说!”
“你知道娘把你背回来时,你满身是血的样子...”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从怀里掏出一块脏兮兮的帕子擦眼泪。
虞战环顾四周,这所谓的“家”不过是一间低矮的土坯房。
墙角堆着破旧的锅碗瓢盆,屋顶漏下的阳光在地上画出斑驳的光点。
远处传来市井的喧闹声,夹杂着叫卖和牲畜的嘶鸣。
这不是cosplay,不是拍戏...虞战终于确信自己穿越了。
而且穿越到一个处境艰难的私生子身上,还是个混混头目,刚被人打得半死。
“娘,现在是什么年份?”
他试探着问。
柳氏诧异地看他:
“大业六年啊,战儿你...”
她突然紧张起来,
“是不是伤到脑袋了?娘去请大夫...”
“不用!”
虞战一把拉住她,
“我就是...一时糊涂。”
大业六年(公元610年),那就是隋炀帝杨广在位,再过几年天下就要大乱了。
作为历史系学生,虞战对这段时期再熟悉不过。
柳氏忧心忡忡地摸了摸他的额头:
“你先躺着,娘去给你熬药。”
她说着起身去墙角生火。
虞战躺回床上,大脑飞速运转。
虞世基的孙子?
那个隋炀帝身边的大奸臣?
记忆中祖父从未正眼看过他这个庶出的孙子。
父亲虞修远在崔氏的管束下,一年也见不到几次。
而那个同父异母的嫡弟虞昭,更是以羞辱他为乐...
纷乱的思绪如同滔天巨浪,冲击着他本就脆弱不堪的精神。
原主的记忆、不甘、怨恨,与他自身作为现代人的认知和迷茫疯狂交织、撕扯。
他眼前一黑,剧烈的头痛吞噬了最后一丝意识,身体一软,
“战儿!战儿!”
柳氏的呼喊声越来越远,虞战再次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快去找大夫!”
柳氏朝瘦猴喊道,自己则扑到儿子身边。
虞战脸色惨白,额头滚烫,后脑勺的伤口又渗出血来,染红了粗布枕头。
瘦猴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
“柳婶儿,咱们哪还有钱请大夫啊...上次抓药的钱还是您当了簪子...”
柳氏咬了咬嘴唇,从床底下摸出一个小布包,抖开里面仅剩的几枚铜钱。
她的手抖得厉害,铜钱叮叮当当掉在地上。
“你守着战儿,我去...去想办法。”
她拢了拢散乱的头发,用一根木簪勉强挽起。
又拍了拍补丁摞补补的粗布衣裙,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些。
瘦猴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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