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个小时。
另一边的贾东旭,还在为一个最简单的平面如何找平而手忙脚乱。
锉刀在他手里像是根不听使唤的搅火棍,工件表面被他锉得跟狗啃过一样,惨不忍睹。
而这边的秦枫,却已经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锉刀。
工具与铁质工作台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铛”。
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车间里每个人的心上。
那道绵长悦耳、仿佛来自另一个次元的“沙沙”声,停了。
秦枫拿起那块经过他精雕细琢的工件,吹去上面最后一丝金属粉末,然后,轻轻地,将它放在了工作台的正中央。
工件在油污的台面上,反射着窗外投进来的光,闪烁着一股奇异的、冷冽的金属光泽。
那完美的曲面,流畅的线条,那股浑然天成的气韵,仿佛不是人力所能为,而是天然生成的艺术品。
“我完成了。”
秦枫开口,打破了这片死寂。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还沉浸在那神乎其技的加工过程中,没能回过神来。
杨卫国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他大步流星地冲上前,甚至都忘了戴手套,伸出手,却又在半空中顿住,似乎怕自己的粗糙会玷污了这件杰作。
他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还算干净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托起那个工件。
他将工件举到眼前,对着光线,反复转动,仔细察看。
工件的每一个棱角,分明利落,如刀削斧劈。
每一个平面,光洁如镜,能清晰地映出他眼中狂热的倒影。
那些复杂的双曲面,过渡得天衣无缝,线条流畅得不可思议,毫无半点瑕疵。
“快!拿游标卡尺和千分尺来!要厂里精度最高的那套!”
杨卫国突然暴喝一声,激动得脖子上青筋都跳了起来。
旁边负责记录的检测员一个哆嗦,差点把手里的记录本掉在地上。
连滚带爬地跑去工具柜,取来了平日里校准机床才会动用的、最精密的测量工具。
车间里所有人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屏住了。
易中海的身体僵直,他看着自己那双曾引以为傲、能稳定操控千分之一毫米的双手,此刻竟在微微颤抖。
他死死地盯着检测员手里的千分尺,多么希望,是那小子装腔作势,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许大茂的嘴巴干得发苦,不住地吞咽口水,感觉自己像个等待审判的囚犯。
检测员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他感觉自己手里拿的不是冰冷的千分尺,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他尝试了好几次,才将工件稳稳地卡进量具。
一秒。两秒。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调整千分尺时,那细微的“咔哒”声。
检测员的额头上,黄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他一遍又一遍地核对着图纸上那个堪称“地狱难度”的“0.01毫米”公差,又看看千分尺上的刻度。
整个人都呆住了,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怎么样?说话啊!哑巴了?!”杨卫国急得又是一声大吼。
检测员被这一吼惊醒,身体猛地一颤,哆嗦着嘴唇,用一种近乎梦呓的语调汇报道:
“报告厂长……所有尺寸……全,全在公差范围之内!”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看了一眼,猛地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
带着破音的颤声嘶吼了出来。
“不!不是在范围内!
是……是零误差!所有关键精度,全部达到了图纸要求的理论上限!
是……是教科书里才会出现的完美品!”
“轰!”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我的天!零误差?
手工锉出来的零误差完美品?”
“这不可能!高精磨床都不敢保证次次零误差!他用的是锉刀!”
“妖孽!真是个妖孽!
他才多大?
十八?
这是娘胎里就开始练钳工了吗?”
“秦师傅……秦建国有后了啊!
不!
这是青出于蓝,把他爹都拍在沙滩上了!”
所有的议论,所有的惊叹,所有的不可思议,汇成了一股巨大的声浪,几乎要将三分厂的车间顶棚给掀翻。
一个十八岁的毛头小子,第一次上手,用最基础的工具,在不到半小时的时间里。
做出了一件连八级钳工穷尽一生也未必能复刻一次的……零误差完美工件!
这不是天才是什么!这不是奇迹是什么!
易中海如遭雷击,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向后踉跄了两步,要不是及时扶住身后的冰冷车床。
他会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他看着那个被众人环绕的秦枫,看着那个闪闪发光的工匠。
感觉自己一辈子建立起来的威望、经验、规矩,在这一刻,被那个年轻人用一把锉刀,碾得粉碎。
他的养老大计……他的脸面……他作为八级钳工的尊严……
全完了。
贾东旭更是面如土色,听到“完美品”三个字,手里的锉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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