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笑容,灿烂得让整个后院都失了颜色。
苏婉清自己都未曾发觉,这是她踏入这个院子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秦枫平静地看着她,没有多余的话,只是微微点头,便转身回了自己屋里。
门,轻轻关上。
苏婉清也回过神,将门关好,插上门闩。
她靠在门上,手里还捧着那盘温热的馒头,心口的位置,却比馒头更烫。
这个夜晚,注定无眠。
……
子时已过,四合院彻底沉入了黑暗的寂静之中,只剩下墙角偶尔传来的虫鸣。
秦枫的小妹秦月早已睡熟,发出均匀的呼吸。
他坐在桌前,并没有休息。
透过窗户的缝隙,他能看到斜对面那扇窗,依然透出一点昏黄的光晕。
她还没睡。
也是,经历了这么多事,一个从小在优渥环境中长大的姑娘,突然掉进这种人性的泥潭里,能睡着才怪。
白天的惊吓,晚上的恶心,还有那些伪装在善意之下的算计。
这些东西,足以摧毁一个人的安全感。
仅仅是物理上的保护,还不够。
必须让她自己,在这片荆棘丛中,学会如何站稳脚跟。
秦枫站起身,走到厨房,灶上的热水还温着。
他舀了一碗,从一个小铁罐里,用勺子小心地刮出一些红糖,放进碗里搅匀。又切了几片姜丝,一同放了进去。
在这物资匮乏的年代,红糖是珍贵东西,能给妹妹补身体用的。
但此刻,他觉得那个孤零零亮着灯的姑娘,更需要这一点温暖。
他端着碗,再次走出了门。
夜风很凉,吹在人身上,带着一股寒意。
他来到苏婉清的门前。
“咚咚。”
敲门声依然克制而稳定。
屋里的身影明显一滞。
“谁?”
戒备的询问,隔着门板传来。
“我,秦枫。”
门外,是那个让人安心的回答。
几秒钟后,门闩拉开的声音响起,门开了一道缝。
苏婉清探出头,当看到是秦枫,以及他手里那碗冒着热气的红糖姜水时,她的眼眶竟没来由地一热。
“晚上凉,喝点这个,暖暖身子,能睡得好一些。”
秦枫将碗递了过去。
苏婉清默默地接过,温热的感觉从掌心传来,一直传到心底。
她没有说谢谢,只是侧开身子,用行动发出了邀请。
秦枫没有拒绝,走了进去。
屋里很简陋,除了厂里配的桌椅板凳和一张木板床,就是她带来的那两个皮箱和一台收音机。
昏黄的灯光下,两人相对而坐,一时间有些沉默。
打破沉默的,是苏婉清。
她捧着那碗姜水,用英语低声开口。
“Tonight, I was really scared.”
今晚,我真的很害怕。
“I know.”秦枫用同样的语言回应,“But fear doesnt solve problems.”
我知道。但恐惧解决不了问题。
两人就着这昏黄的灯光,用这种院里任何人都听不懂的语言,开始了一场奇特的对话。
从简·奥斯汀的爱情观,聊到莎士比亚的悲剧内核。
苏婉清惊讶地发现,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青年,对西方文学的理解。
竟然比她这个在海外接受教育的人还要深刻。
他不仅能背诵那些经典名句,更能从作者的时代背景、社会阶级,去剖析文字背后隐藏的人性挣扎。
“《哈姆雷特》的悲剧,不仅仅是‘tobe,ornottobe’的生存抉择。”
秦枫平静地叙述,“更是新旧思想交替时,一个理想主义者被旧世界规则绞杀的必然。
他想用一套属于未来的道德,去审判一个充斥着阴谋与欲望的现在。”
这话,让苏婉清整个人都定住了。
她感觉秦枫说的不是哈姆雷特,说的就是她自己。
她不也正想用自己从小建立的文明与礼貌,去应对这个野蛮生长的院子吗?
“Then…what should I do?”她迷茫地问,像一个找不到方向的学生。
秦枫看着她,话锋一转。
“Literature gives us fort, but it cant fight for us.”
文学给予我们慰藉,但它不能为我们战斗。
他切换回了中文,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这个院子,就是一盘棋。想要不被吃掉,你就必须先懂得这里的规则。”
苏婉清捧着碗,认真地听着。
“首先,是三大爷阎埠贵。”秦枫开口了,“他最爱占小便宜,也最爱算计。
院子里的公共水龙头,就是他的命根子。你每次用完水,必须立刻关紧,不能让它滴水。
否则,他能站在院里念叨你一整天。”
苏婉清点了点头,把这一点牢牢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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