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梦雪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带着几分笑意。她端着一碗刚刚炖好的燕窝粥,款款走到床边。
“嗯。”高自在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喉头直入腹中,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西跨院那位,怎么样了?”他一边喝着粥,一边随口问道,仿佛在问今天天气如何。
梦雪喂粥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稳。
“不太好。”她言简意赅。
“哦?”高自在挑了挑眉,“骨头还没软?”
梦雪摇了摇头,清冷的脸上也多了一丝凝重:“婆子们把如嫣妹妹说的法子,一样一样都用上了。只是……效果甚微。”
“她不哭,不闹,也不求饶。让她倒马桶,她就倒。让她顶着碗站着,她能站到昏过去,碗都不带晃一下。戒尺打在手上,血肉模糊,她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梦雪的声音很轻,却让高自在喝粥的动作慢了下来。
“最开始两日,她还用绝食抗议。后来发现没人理会,到了第三天,送去的饭菜,不管多粗劣,她都吃得干干净净。婆子说,她看着她们的眼神,就像在看一群死人。”
高自在放下了碗,用手帕擦了擦嘴。
“有点意思。”
他站起身,换了一身干净的常服,脸上那股子慵懒劲儿又回来了。
“走,去瞧瞧咱们这位贞洁烈女。”
西跨院。
还未走近,一股混杂着恶臭与霉变的气味便扑面而来,与主院的清雅芬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院门被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守着,看见高自在和梦雪过来,连忙躬身行礼,眼神里却带着几分畏惧和为难。
高自在摆了摆手,径直推门而入。
院子里,柳如嫣正静静地站在廊下,怀里没有抱她心爱的琵琶。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看着院中的景象,眼神复杂。
高自在的目光,则直接落在了院子中央。
那里,一个瘦削的身影正跪在地上,用力地擦洗着一块满是污秽的青石板。
她身上穿着最粗劣的麻衣,头发枯黄散乱,脸上、手上满是污垢,整个人瘦得几乎脱了形,手腕上还缠着渗出血迹的布条。
若不是那依稀可辨的精致轮廓,谁也无法将眼前这个如同乞丐般的女子,与昔日清河崔氏那位名动士林、眼高于顶的天之骄女联系在一起。
听到脚步声,那女子擦地的动作一顿,缓缓抬起头来。
一张布满污痕的脸上,唯独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没有怨毒,没有哀求,没有恐惧。
只有一片死寂的、燃烧着黑色火焰的憎恨。
那目光,如同一把淬了毒的冰锥,死死地钉在高自在的身上。
高自在与她对视着,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玩世不恭的笑。
“崔小姐,几日不见,别来无恙啊?”他明知故问,语气轻佻。
崔莺莺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尽管来,我若皱一下眉头,便算我输。
一个看管的婆子上前,小心翼翼地禀报道:“大人,这丫头骨头太硬了。打不怕,骂不还口,饿不倒……奴婢们实在是没法子了。”
高自在绕着崔莺莺走了一圈,啧啧称奇。
“瞧瞧,这身段,这眼神,这股子宁死不屈的劲儿。”他像是欣赏一件稀世珍品,“我要是个写书的,都得给你立个传,就叫《烈女传》。”
崔莺莺的胸口微微起伏了一下,依旧一言不发。
高自在蹲下身,与她平视,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崔莺莺,你知道吗?我见过很多人。想杀我的人,想讨好我的人,怕我的人……但像你这样的,我还是头一回见。”
“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撑下去,我就拿你没办法?只要你守住心里那点可怜的骄傲,你就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崔家小姐?”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魔鬼的低语,钻进崔莺莺的耳朵里。
“你错了。”
“肉体的折磨,是最无趣,也是最低级的手段。我之所以让她们这么做,只是想看看,你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现在看来,很硬,我很满意。”
高自在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崔莺莺的瞳孔,终于有了一丝轻微的收缩。她不明白这个男人到底想干什么。
只见高自在转过头,看向一脸凝重的梦雪和柳如嫣,忽然一摊手,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苦恼的表情。
“哎呀,这可怎么办?”
他挠了挠头,一脸的为难。
“这种忠贞烈女,我还是头一回见,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了。打又打不服,骂也骂不听,太棘手了。”
他这话一出,不仅是那几个婆子,就连梦雪和柳如嫣都愣住了。
这……这是什么意思?
前几天还说要看着白莲花开出恶之花的男人,今天怎么就打退堂鼓了?
“你们看,”高自在指了指自己,“我这个人,你们是知道的,最怕麻烦。搞这些打打杀杀、折磨人的勾当,我不在行,也没那个耐心。”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