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聿桉接到驿报时,正在校场与士卒角力。
一身腱子肉在冷风里蒸腾着白气。
他抹了把脸上的汗液,展开信纸扫了一眼,眸中骤然迸出光亮:
“南璃世子已至斩马邑外三十里?!”
他顾不得披甲,随手抓过一旁亲卫递来的外衣便翻身跃上马背:“备马!随我出城迎接!”
三十里外,殷承钺一行不过十余人。
他骑在通体如墨的奔霄之上,眉宇间带着长途跋涉的倦色。
“表兄!!!!”
殷聿桉人未至声先到,洪亮的嗓音穿透大风。
他猛勒缰绳,马匹人立而起溅起一片沙尘,堪堪停在殷承钺马前。
“表兄此番来武西是专程来看我的吗?”殷聿桉咧嘴笑开,露出一口白牙,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欢喜。
他说着还挠了挠头,语气忽又带上几分心虚:“表嫂呢?她上次送我的兵书我看完就还!绝不会私自昧下!”
“哦!”他想到什么,又突然以拳击掌:“对了!我给表嫂备了好些新婚之礼!都是武西特产的玄铁匕首、狼牙挂坠,还有一匣子上好的雪山参!”
“你到时一定要记得给表嫂带回去!”
殷承钺听了一路,终于在表嫂以及新婚之礼几个关键字出现后,才抬眸看向他。
他语气虽听不出喜怒,却带着明显的疲惫:“许久未见…你倒是风采依旧。”
“表兄何意?”殷聿桉转头看他:“是在…夸我对吧!”
殷承钺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我此次是有要事找十叔相商。”
“找我爹?”殷聿桉面色一肃,挺直腰背:“何事啊?”
“可是蛮子又要跟南璃打起来了?需要我调兵相助吗!!!”他一脸的兴奋与迫不及待。
可话音未落,另一骑从侧后方疾驰而来:“殷聿桉!你挡道了!”
殷聿妱轻夹马腹,骏马灵巧地从殷聿桉坐骑旁擦过,逼得殷聿桉的宝马不安地踏蹄后退。
殷聿妱朝殷承钺抱拳一礼,英气的眉眼间带着爽朗笑意:“表兄一路辛苦。”
“我哥这人脑子不灵光,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父王已在府中等候,表兄随我来吧。”
“诶…!”殷聿桉气不过:“你要造反是吧!我正与表兄说正事!”
殷聿妱头也不回,只甩下一句:“你那脑子能说清什么正事?”
“可别耽误表兄办正事!”
殷承钺看着这对活宝兄妹斗嘴,连日奔波紧绷的心弦稍松,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轻夹马腹,奔霄会意,迈步跟上殷聿妱。
殷聿桉见状,忙不迭策马追在殷承钺一侧,嘴里仍絮絮叨叨:“表兄你别听她的!我这几个月可长进了!”
“我一直向父王建议,要以南璃做标杆!”
…
武西王府不似京都四方馆那般雕梁画栋,反而透着边塞特有的粗犷与厚重。
武西王殷战端坐主位,年过四旬,面容刚毅。
他只一身寻常的玄色劲装,却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武将气度。
见殷承钺入内,他起身相迎,抬手虚扶:“承钺一路辛苦,坐。”
两人分宾主落座,殷聿桉与殷聿妱侍立一侧。
殷止戈看向殷承钺,眼里带着些明显的亲昵的关怀。
他是先帝子嗣中,为数不多的曾受殷姒欢照拂过的弟弟。
武西王行十,生母乃是先帝弃妃,他并无母家帮衬,自幼便在宫中备受冷眼欺凌。
若非当年嫡长公主教他自立,只怕早已埋骨深宫,何来今日武西一方诸侯。
“你此番亲至武西,可是南璃遇着什么难处,但说无妨。”
“若是需借兵,武西玄狼铁骑随时可拔营南下。”
殷承钺放下茶盏,神色郑重:“十叔高义,承钺心领。”
“此番前来,并非为借兵,而是为求同盟。”
“同盟?”殷止戈挑眉。
“正是。”殷承钺直言不讳:“南璃近日推行新政,十叔或有耳闻。”
“家妻长昇政主持重丈田亩,欲改税制,废丁税,行摊丁入亩之制。”
“往后赋税,以田亩多寡、商户规模定级征收,而非按人头抽丁税。”
殷聿妱在一旁轻声补充:“父王,南璃先前已设均田制,女子亦可授田耕种。”
“若再废丁税,寻常百姓,尤其军户、佃户之家,负担将大为减轻!”
她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倒是良策!”
殷聿桉皱眉苦思半晌,突然眼睛一亮,击掌道:“我懂了!我武西军中不少军户家中只剩老母弱弟,虽有减免,可丁税徭役依旧压得人喘不过气。”
“若家中母亲有田,又无需再纳丁税,他们在军中便能安心操练,无需时时忧心家计!”
他越说越兴奋,抬眸朝上首的殷止戈挤眉弄眼:“我就说南璃的政策好!值得抄袭!”
武西王与殷聿妱齐刷刷白了他一眼。
殷战沉吟片刻,指节轻叩桌面:“此议…倒是新鲜。”
“如此改制,底层百姓得以喘息,朝廷税贡却不减反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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