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会议在绝对隐秘中开始与结束,其达成的脆弱共识与有限的情报交换,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并未在表面激起多少涟漪。然而,石子落下激荡的暗流,却与坠星谷本身汇聚的汹涌漩涡相互牵引、碰撞,使得谷内外的局势以更快的速度向着不可预测的方向滑去。
坠星谷外,原本人迹罕至的险峻山岭,如今已是人影憧憧,喧嚣日盛。秘境开启时引发的天地异象,以及后来谷中不断传出的能量波动和偶尔闪现的奇异光华,如同最诱人的饵食,吸引着四面八方的“鱼儿”蜂拥而至。这其中,既有嗅觉敏锐、渴望机缘的散修高手,也有邻近州郡闻风而动、企图分一杯羹的中小宗门和家族势力,更有大量闻腥而至、专门在混乱地带捞取好处的佣兵、盗匪和情报贩子。
谷口附近相对平坦的区域,已然形成了一个临时而混乱的营地。帐篷、简易窝棚杂乱搭建,篝火处处,人声鼎沸,讨价还价声、争执声、吹嘘打探消息的声音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烟火、汗臭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从山谷深处飘散出来的奇异能量气息和淡淡的……血腥味?
冲突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发生。为了一处更靠近谷口的扎营地点,为了一条真假难辨的所谓“内部通道”消息,甚至只是为了争夺一头误入此地的低阶妖兽的归属,都可能引发流血争斗。刀光剑影、法术灵光不时在营地边缘或山林间爆发,旋即又迅速湮灭,只留下新的尸体和更深的仇怨。混乱,如同滋生的霉菌,在这欲望与贪婪汇聚之地迅速蔓延。
这种失控的局面,显然不利于任何有计划、有目的的势力。尤其是对某些需要“秩序”来掩护自身行动,或者担心局面彻底失控引发更大变数的一方来说。
这一日,沉闷如雷的铁蹄声打破了谷口的喧嚣。一支约五百人的黑甲骑兵,如同黑色的铁流,自官道方向迤逦而来。军容严整,杀气凛然,坐骑皆是雄健的北地龙驹,骑士们盔甲鲜明,背负制式强弓劲弩,腰佩长刀,气息精悍,显然都是百战精锐。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上面绣着一条盘踞于山峦之上的玄色蛟龙——正是帝国北方边军“镇岳军”的旗帜,而领头的将领旗帜旁,还有一面较小的、绣着“三皇子府协理”字样的旌旗。
军队在距离混乱营地约一里外的一处高坡上停下,迅速依地形扎下简易营寨,构筑防御工事,动作娴熟迅捷,与远处那乌合之众的营地形成鲜明对比。为首的将领,一名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将军,带着几名亲卫,策马来到谷口附近,与早已闻讯赶来、满头大汗的当地郡守及驻军低级军官交涉。
“……奉三皇子殿下钧令,”中年将军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传入周围竖起耳朵的各方探子耳中,“坠星谷乃帝国疆域,近日异象频发,汇聚人员繁杂,恐生事端,滋扰地方,甚或引发邪祟之患。特命本将率镇岳军一部前来,协理地方,维持秩序,弹压不法,并监察谷内异常,以防不测。自即日起,谷口三里范围内,禁止大规模私斗,违者以扰乱边陲论处!各方人等,需登记造册,不得擅自冲击军阵或试图潜入禁制区域!”
三皇子风无痕!这个消息如同在滚油中滴入冷水,瞬间在人群中炸开。皇子插手了!虽然名义上是“维持秩序”、“协理地方”,但谁都知道,这位一向低调却颇有手腕的三皇子,绝不会无缘无故将宝贵的边军精锐调来这荒山野谷。这是要监控局面?还是要为接下来的某方行动铺路?亦或是……另有所图?
风无痕派兵前来,确实是一步明棋。明面上,冠冕堂皇,防止混乱扩大,维护帝国律法与边境安定,任谁也挑不出大错。暗地里,这支精兵就是他延伸到此地的耳目和触手,可以名正言顺地监控谷口动态,记录往来人员,威慑中小势力,同时也能在必要时,作为一支不容忽视的突击力量,接应可能从谷中出来的“某人”,或干预某些不愿看到的局面。那位中年将军,正是他颇为信任的将领之一,完全知晓部分内情,知道首要任务是“观察”和“待命”,其次才是“维持秩序”。
几乎在边军扎营的同时,另一支规模较小但同样精悍的队伍,也在距离谷口数里外的一处隐蔽山坳中安顿下来。他们并非军队,装束各异,但行动间默契十足,带着明显的佣兵气息。为首的是几名气息沉稳、眼神老练的武者,其中一人腰间悬挂的令牌上,有一个不易察觉的慕容家族徽记。这正是慕容雪家族在得知她深入险地后,不惜重金雇佣的一支老牌佣兵队“铁岩卫”,奉命在外围接应,确保大小姐退路安全,并在条件允许时提供有限支援。他们行事低调,尽量避免与官方和其他大势力冲突,但若有谁威胁到慕容雪的安危,这些刀头舔血的佣兵也绝不会手软。
潜龙阁和国师方面,对于风无痕派兵和慕容家佣兵的出现,似乎并无太大意外,也未公开作出激烈反应。但暗地里的调动,却更加频繁和隐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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