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随后,墨尘铿锵有力的声音如重锤般击碎了沉寂。
他向前一步,玄色长袍上银线绣成的天工坊徽记在灯火下流转着冷冽光泽。站在他身旁的苏小婉神色肃然,手中不知何时已托着一枚精巧的机关罗盘,盘面符文微微发亮,似与她的呼吸同频。
“天工坊传承千年,”墨尘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字字清晰,穿透了大殿每个角落,“旨在以技护道,以器卫民。”
他目光扫过那些面露犹疑的修士,最终落在云宸身上,微微颔首,似是一种无声的认可。苏小婉适时接口,清亮女声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今邪道横行,妄图以禁忌之术祸乱天下,炼魂为器,伤天害理——我天工坊岂能坐视?”
她手中罗盘骤然亮起,三十六道细小光柱冲天而起,在空中交织成一幅繁复的星图。光图流转间,隐约可见无数精巧机关虚影:护城弩机、破阵战车、悬壶济世的疗愈仪、侦查千里的窥天镜……每一件都是天工坊历代心血所聚。
“云公子以一人之力,揭露此等惊天阴谋,更愿以身涉险,破除邪器。”墨尘转身,正对大殿中央的云宸,拱手一礼,“天工坊愿倾尽所藏,助公子破邪器,护正道。凡炼制抵制邪器所需之特殊材料、机关要诀、破解之法,坊内典籍任君查阅;凡对抗邪道所需之护身法器、攻伐利器,天工坊匠人昼夜不休,必当全力铸造!”
这番话如巨石入水,激起千层浪。
一些原本中立的散修眼中亮起了光芒。天工坊以炼器之术冠绝天下,其承诺不仅意味着强大的后勤支持,更代表了一种正统的认可——连向来不问世事、只钻研技艺的天工坊都站出来了,云宸所言,岂能有假?
“哈哈哈,好一个‘以技护道’!”
一阵浑厚笑声自殿西传来,众人望去,只见迦叶禅师缓缓起身。老僧身披金红袈裟,手中禅杖轻轻一顿地,杖首环扣相击,发出清越梵音。
他并未施展什么惊天神通,只是平平常常地站在那里,周身却自然流淌出一股祥和庄重之气。一些心绪不宁的修士,竟在这气息感染下,渐渐平复了呼吸。
“金刚寺立寺八百载,首戒便是‘不害众生’。”迦叶声音平和,却如暮鼓晨钟,敲在每个人心头,“邪道炼魂之术,抽生魂,灭灵性,造无边苦业。此等行径,非止伤人命,更是毁轮回,断因果,乃逆天之大恶。”
老僧向前走去,所过之处,地面隐隐浮现淡金莲纹虚影。他行至云宸身侧三步处驻足,转身面向众人:“云施主心怀大义,不惜身陷险境,欲破此劫。老衲虽愚钝,亦知正邪不两立。金刚寺上下,愿以佛法为剑,涤荡妖氛;愿以禅心为盾,护佑众生。”
话音方落,迦叶合十诵念佛号。一声“阿弥陀佛”并不响亮,却如涟漪般扩散开来。大殿四角,竟同时响起隐隐梵唱,空气中弥漫开淡淡檀香。更奇异的是,几名原本面露痛苦之色、显然曾受邪器影响的修士,在这梵音檀香中,神色竟舒缓了许多。
“此乃我寺《净业往生咒》,可暂镇魂灵不安,缓解邪器侵蚀之苦。”迦叶温言解释,目光却锐利如刀,扫向那些面色铁青的邪道修士,“若有人愿弃暗投明,交出邪器,老衲可为其诵经七七四十九日,净化魂秽,消弭业障。”
这一手,堪称绝妙。
不仅展示了佛门对邪器的克制之法,更给出了一条“退路”——对于那些并非核心、或许只是被胁迫或利诱参与此事的修士而言,这无疑是个极具诱惑的选择。
果然,人群中开始骚动。
一名身着灰袍、面有愧色的中年修士挣扎片刻,猛地越众而出,“噗通”跪倒在地:“晚辈……晚辈曾为邪道炼制过三枚‘锁魂钉’,虽未伤人命,却助长了邪器气焰。今闻禅师慈悲,愿交出所有炼制图谱与剩余材料,只求……只求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他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卷兽皮图谱和一个小布袋,高举过头顶。
这一举动,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我……我也交出!”
“我曾负责搜集阴年阴月出生的孩童信息,我有名单,可以指认!”
“我知道他们下一批邪器的运输路线!”
接二连三,竟有十余人站了出来。这些人大多修为不高,在邪道组织中处于边缘位置,此刻见大势已去,又有天工坊与金刚寺这样的名门正派表态,更给了“回头”的机会,哪里还会犹豫?
云宸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他原本只打算揭露真相,却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但现在,箭已在弦上。
他深吸一口气,向前迈出一步。
这一步,恰好站在了墨尘、苏小婉与迦叶禅师形成的三角中心。四人虽未刻意排列,却隐隐构成了一个稳固的阵势。
“诸位。”云宸开口,声音沉稳,“邪道炼制万魂幡,非一日之功。他们潜伏已久,渗透各处。今日站出来的,不论过往如何,肯迷途知返,便是善莫大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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