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件在尚书府只能算“朴素”、在农家算“好料子”的素色衣裳,又看了看那辆吱嘎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原地散架的破板车和那匹眼皮都耷拉着的瘦马。
行吧!
开局装备:破车一辆,瘦马一匹,铜板若干(肉眼可见的少),外加一个看着就战斗力爆表的奶奶和一个只会搓手憨笑的爹。
原主上辈子死活要留在尚书府当垫脚石,真是......沈泠壹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觉得原主有点傻。
这家人,至少目前看来,实诚得有点过头了。
车夫吆喝一声,老马不情不愿地迈开蹄子。
板车吱呀吱呀地颠簸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每一次颠簸都伴随着木头摩擦的呻吟,听得人牙酸。
沈泠壹被颠得屁股发麻,骨头都快散架了。
她面无表情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努力把自己缩在角落里,减少颠簸面积。
末世里更颠簸的改装车都坐过,这点......小意思。
就是这速度,慢得让人心焦。
钱老太太一直紧紧挨着沈泠壹坐,那双精明的眼睛就没从孙女身上挪开过。
看着她那张漂亮得不像话、却冷得像块冰的小脸,老太太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没底。
这丫头,从尚书府出来就一个字没蹦过,跟个锯嘴葫芦似的,可那双眼睛......啧,深得跟村后头的老水潭似的,看不透。
“丫头......” 老太太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带着一种近乎讨好的小心,“别怕啊,啊?有阿奶在呢!”
沈泠壹抬眼,冰灰色的眸子平静无波地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被她看得心里一咯噔,赶紧扯了扯旁边一直低着头的沈大壮:“大壮!东西呢?快!给咱囡囡拿出来!”
沈大壮如梦初醒,笨拙地“哎”了一声,手忙脚乱地解开自己那件同样打着补丁的粗布外衣。
他小心翼翼地,从贴身的里衣怀里,掏出一个用好几层厚实粗布裹得严严实实、鼓鼓囊囊的小包裹。
那动作,虔诚得仿佛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沈泠壹的目光被吸引过去。什么东西值得这么贴身藏着?
老太太接过来,布满老茧的手动作却异常轻柔,一层层地、慢慢地揭开那厚实的粗布。
随着布料的减少,一股淡淡的、属于禽类的气味混杂着人体的温热气息弥漫开来。
当最后一层粗布掀开时——
露出来的,是十个圆滚滚的鸡蛋。
个头都不大,蛋壳颜色深浅不一,好几个蛋壳上还沾着点褐色的污渍(疑似鸡粪),甚至有两三个磕碰出了细小的裂痕,透出里面白晃晃的蛋白。
一看就知道,这鸡蛋被贴身藏了很久,一路颠簸,能保持大部分完整已经是个奇迹。
“丫头,看!” 钱老太太脸上瞬间绽开一个无比灿烂、带着浓浓心疼和自豪的笑容,像献宝一样,小心翼翼地把那十个鸡蛋捧到沈泠壹面前。
那笑容挤得她脸上的皱纹都更深了,眼睛却亮得像天上的星星,“阿奶给你藏的!攒了好久!路上饿了咱就吃!别饿着肚子回家!”
她压低了声音,凑近沈泠壹耳边,带着一种分享巨大秘密的郑重感:“咱家......咱家虽然穷,比不上那尚书府的金窝银窝,但阿奶在,就饿不着你!谁敢饿着我孙女,阿奶跟他拼命!”
十个鸡蛋。
沈泠壹的视线落在那捧鸡蛋上。
在末世,一颗变异禽类的蛋可能是小队一天的口粮,价值不菲。
在尚书府,这十个鸡蛋,大概只够给赵清月炖个润喉的糖水。
而在这位一辈子可能连镇子都很少出的老妇人眼里,这却是她能拿出的、最珍贵的、可以用来安慰“受了委屈”的孙女的东西。
那鸡蛋上,还残留着她粗糙手掌的温度,和长途跋涉带来的微微汗意。
一股极其陌生的、酸涩的情绪,毫无预兆地冲上沈泠壹的鼻尖。
不是为她自己。是为那个原本应该拥有这一切的原主。
原书里,那个傻姑娘,大概就是被赵清月几句“共享富贵”的漂亮话迷了心窍,留在了那个吃人的地方,最后落得一尸两命的下场。
如果......如果她当初选择和眼前这个掏心掏肺、把十个鸡蛋当宝贝藏着掖着的老太太,还有这个只会憨笑搓手的亲爹,回到那个小山村呢?
即便日子清苦,即便要面朝黄土背朝天,但看着眼前这两双眼睛里毫不作伪的心疼和期盼......沈泠壹冷漠的心湖,第一次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漾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涟漪。
这家人,是真的想接她回去的。
克服了对当官的和官府的恐惧,从穷乡僻壤跑到这权利中心的京城,只为接回一个素未谋面的孙女。
末世里的人,习惯了冷漠和警惕。
沈泠壹也不例外。
她对这家人,目前顶多算是不反感。
至于到了那个小山村是走是留?她还没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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