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四年的三月,山海关的严寒渐退,泥土解冻,正是抢修工事的好时机。
关墙上,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不绝于耳,民夫和士卒们混合在一起,搬运砖石,填补被火炮和投石机砸出的缺口。
陈天几乎每天都泡在工地上,亲自督促检查,有时甚至挽起袖子和士兵们一起扛木头。
他身上的衣袍常沾满泥点,但没人觉得不妥,反而更添几分亲近。
义学已经走上了正轨,朗朗读书声成了关内一道独特的风景。
抚恤银也基本发放到位,军中人心稳定,甚至有不少周边州县活不下去的流民听闻陈天的仁义之名,拖家带口前来投奔,让山海关的人口反而比战前增加了一些。
陈天来者不拒,组织他们开垦荒地,以工代赈,尽力维持着关内的生机。
一切看似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陈天并非毫无察觉。
历经生死磨砺,又修炼《磐石功》和《追风逐电》等功法武学至一定境界,他的感官远比常人敏锐。
最近几天,他隐隐有种感觉,似乎有双看不见的眼睛,在暗处注视着自己。
起初,他以为是错觉,或许是太过劳累所致。
但这种感觉并未消失,反而越来越清晰。
那目光并非战场上敌人那种赤裸裸的杀意,而是一种冷静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窥探,如同暗夜中的毒蛇,冰冷而耐心。
这天傍晚,陈天从城墙工地返回参将府,侯三像往常一样跟在他身后汇报各项琐事。
说完正事,侯三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道:“伯爷,最近关里来了几个生面孔,有点蹊跷。”
陈天脚步不停,目光却微微一凝:“哦?怎么说?”
“是几个做皮货和药材生意的行商,手续齐全,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侯三低声道,“但弟兄们私下议论,觉得他们不太像真正的商人。手脚太干净,眼神太活泛,而且……对咱们军中的人和事,似乎格外感兴趣,经常在酒馆茶肆里旁敲侧击地打听,特别是关于伯爷您的事情。”
陈天心中一动,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找到了来源。
行商?恐怕是披着行商外皮的探子!
是后金派来的?还是……来自关内?
他不动声色,问道:“都打听些什么?”
“多是些寻常问题,比如伯爷您平日如何治军,待下如何,义学办得怎样,抚恤发了多少等等。但也有人问起上次突袭的细节,甚至打听伯爷您和朱大帅的关系……”侯三说着,脸上露出一丝愤慨,“伯爷,要不要弟兄们找个由头,把他们……”
侯三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不可。”陈天立刻否决。
无凭无据,擅杀行商,只会授人以柄。
“让他们打听去。你们只需暗中盯着,弄清楚他们有多少人,平时和谁接触,都去了哪些地方。记住,只盯梢,不许动手,也别被他们发现。”
“明白!”侯三领命,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伯爷这是要放长线。
接下来的日子,陈天一切如常。
他依旧每日巡视城防,督促练兵,处理政务,偶尔去义学看看孩子们的进展。
面对那些可能存在的“行商”,他更是坦然,该做什么做什么,言行举止没有丝毫异常,甚至比平时更加谨慎,所有公文往来、军务决策都严格遵循规程,不留任何可能被曲解的把柄。
他私下里却告诉了总兵朱梅和几位核心将领,说山海关来了生人,近期一切公务务必更加规范,账目更要清晰明白。
同时,他让侯三调动那些混迹市井的老兄弟,布下一张无形的监视网,牢牢盯住了那几个“行商”的一举一动。
很快,更多的信息汇总到陈天这里。
这几个“行商”确实训练有素,言行谨慎,但他们低估了山海关底层军民对陈天的拥戴,也低估了侯三这些地头蛇的能量。
他们自以为隐秘的打听,其实早已落在无数双眼睛里。
他们不仅打听陈天,也打听总兵朱梅,打听各级将领,甚至打听监军冯保离开后的动向。
他们似乎对山海关的兵力部署、粮草储备、将领关系网都极感兴趣。
更关键的是,侯三手下一个机灵的小兄弟,在一次假装醉酒与对方套近乎时,隐约听到其中一人抱怨北地风寒,顺口带出了一句京片子味极浓的俚语。
京师来的!
陈天几乎可以肯定,这些探子,来自北京!
联想到冯保离去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以及朝中可能存在的非议,他们的身份呼之欲出——锦衣卫!
皇帝对他起了疑心,派人来暗中调查了!
想通这一点,陈天背后惊出一身冷汗,随即涌起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和愤怒。
他在前方浴血奋战,保家卫国,朝廷不嘉奖也就罢了,反而因为一些莫须有的猜忌,派来锦衣卫暗中调查?
难道精忠报国,换来的就是这般下场?
虽然早就知道崇祯帝是个多疑凉薄的人,但真正到这时候心中还是会生起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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