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踩到第二十七块格子时,脚下猛地一沉,伴随着一阵几乎听不见的机括转动声,一块护板“咔”地弹开了一个小小的暗格。
暗格很深,里面静静地放着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物件。
打开一看,是本册子。
就在他伸手取出那物件的瞬间,外面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原来,就在刚刚,一个热血上头的学生,想也没想就把手里的火把扔到了泼满煤油的布幔上。
“轰”的一声,火苗窜起老高。
“着火了!”不知谁喊了一声。
火,到底还是烧起来了。
先是旁边的布幔,接着舔上了木头供桌。
然后是木头燃烧的爆裂声。
“佛……佛像!”有人惊叫。
大殿里乱成一团。
显然是郑毓秀他们放的火势更大了,整个佛像内部开始微微颤抖,灰尘和经卷簌簌落下。
“承启!快出来!佛像要塌了!”
无尘焦急的喊声从洞口传来。
林承启不敢耽搁,迅速将那册子塞进怀里,手脚并用地从基座洞口退了出去。
他刚钻出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见内部传来一连串令人牙酸的崩裂声!
“噗——哗啦啦!!!”
仿佛打开了泄洪的闸门,从三尊佛像的腹部开口处,无数经卷、册页,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
它们在火光映照下,宛如成千上万只燃烧或未燃的蝴蝶,喷涌、飞扬、散落。
燃烧的经页带着火星在空中狂舞,未燃的经卷像金色的瀑布一样流淌到地上,瞬间堆积如山,几乎淹没了佛台下的地面。
空气中弥漫开陈年墨香、檀木香与焦糊味混合的奇异气味。
这景象既壮观无比,又充满了末日的悲怆与神圣。
林承启和无尘被这漫天飞舞的经卷之雨震撼了一瞬,随即被浓烟呛得回过神。
“走!”无尘拉起还在发愣的林承启,两人踩着满地的、仍在不断从佛肚中涌出的经文,在浓烟、火星与飘舞的纸页中,踉跄着从侧门冲了出去。
几乎就在同时,正给袁世凯写祭天祝文的杨度,手里的毛笔“咔嚓”一声断了。
“不祥之兆啊……”
杨度盯着污损的绢纸,手指微微发抖。
杨度坐在书房里,对着跳动的灯花发愣。
恍惚间,他好像看见护国寺的方向,腾起一片红光。
他浑身一激灵,那种被附身的感觉又来了。
他脑子里乱哄哄的,一会儿是自己,一会儿又像有另一个声音在说话。
那声音苍老,带着不容置疑的口气,念叨着“五百年”、“轮回”、“大局”。
袁世凯也没睡。
他在中南海,心里莫名地烦躁。
他信这些神佛之事,觉着护国寺的香火关系着他的气运。
今夜这心惊肉跳,绝不是好兆头。
杨度匆匆赶到袁世凯的办公室,却见大总统正望着护国寺方向的火光出神。
“大总统,护国寺……起火了……”
袁世凯摆了摆手,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看见了。三佛俱毁,天命……难测啊。”
林承启和无尘从护国寺的侧门钻出来,头也不回地扎进小胡同里。
广济寺是肯定不能回去了。
中南海总统府?那更是自投罗网。
他们俩站在胡同口,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都明白,眼下是没地方可去了。
风吹过来,脖子里凉飕飕的。
“这下可好,”
林承启两手一摊,看了看无尘。
“咱们俩成了无家可归之人了。”
无尘沉思片刻:
“跟我来吧。”
她说完,转身就往宣武门那边走。
两人一前一后,专挑背阴的胡同钻。
走了好一阵子,到了城墙根底下。
无尘领着路,拐进城墙根底下一条特别窄的巷子。
她在一个破旧的大杂院门口停住脚,伸手推开了那扇掉漆的木门。
院子很小,一眼就能望到头。
角落里堆着些破烂家什,当中只有一间低矮的土房。
无尘从门框上头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门锁。
屋里比外头还暗,她摸索着点亮了桌上那盏煤油灯。
豆大的火苗亮起来,勉强照亮了四周。
这屋子可真小,除了那张孤零零的硬板床,一张条凳,几乎就没什么别的东西了。
“好家伙,”林承启乐了,指着那光板床,“这就是咱们的‘龙床’?比庙里的禅床还硬实。”
无尘瞥了他一眼,自顾自把带来的包袱放在床头。
林承启在屋里转了一圈,四下看了看。
“挺好,冬暖夏凉,就是……有点过于通风了。”
他指着墙上一道裂缝说。
无尘叹了口气:“临时落脚的地方,将就一下吧。”
“将就,肯定将就。”
林承启一屁股坐在硬板床上,床板发出“嘎吱”一声抗议。
林承启倒是不在意,他往后一仰,双手枕在脑后,盯着黑黢黢的房梁:“嘿,你别说,这儿挺清静。没人打扰,正适合研究那本天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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