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昊的钢笔在开发区规划图上停住时,笔尖的墨汁在“生态湿地”四个字上洇出个小圈。窗外的蝉鸣正盛,把会议室的闷热烘得像团发面,吴修文往桌上墩鳄鱼皮公文包的动静,惊得墨圈又扩了半寸。
“志昊,这湿地留着能当饭吃?” 吴修文的指甲在图纸上划得沙沙响,指腹沾着的金粉闪了闪——赵茹艳新提的爱马仕包链上掉的,今早他去投资公司串门时蹭的。“开发商说了,把这三百亩改成物流园,每年给镇里的分成够建十个王家峪加工厂。”
王志昊的右手臂旧伤突然抽痛,他按住肘部往椅背上靠了靠。上周在王家峪帮李大爷搬荞麦袋时抻着了,此刻那道车祸留下的疤痕像条蜈蚣在皮肤下游走。“去年汛期,这湿地蓄了十二万方水,要是填了,下游三个村的庄稼今年就得泡汤。” 他扯过桌上的水文监测报告,红笔圈出的水位线刺得人眼疼,“你侄子的公司连防汛沙袋都填不好,还想搞物流园?”
吴修文的脸涨成了酱色,伸手从公文包里掏出个牛皮信封,往王志昊面前一推。信封角露出半截存折,数字的零看得人眼晕。“这是订金,” 他声音压得像蚊子哼,“事成之后还有三成,够给妈换进口靶向药了。” 他瞥了眼王志昊的右臂,“你这旧伤也该去北京好好治治,总拖着不是事儿。”
王志昊捏着信封的边缘,纸壳硬得硌手。他想起今早赵茹雅往他包里塞银耳羹时说的话:“妈昨晚梦见张大爷了,说荞麦花开得比去年旺。” 保温桶里飘出的冰糖香,此刻混着吴修文公文包里的檀香味,呛得人喉咙发紧。
“李大爷种荞麦三年,从亩产三百斤到千斤,” 王志昊把信封推回去,钢笔在“生态保护红线”上划了道粗线,“这才是能传代的家业。你那物流园撑得过三年汛期?” 他突然提高声音,“上周苏瑾拍到东方白鹳在湿地筑巢,你让施工队半夜偷偷推土,是想让记者把这事捅到省台去?”
吴修文的手僵在半空,公文包“啪”地摔在地上,一沓照片滑出来。有张是王志昊蹲在荞麦地里的背影,被人用红笔圈了圈,旁边写着“作秀”;还有张林雨晴在耀龙集团门口的照片,镜头特意对准她和王志昊在握手。“你当我不知道?” 吴修文捡起照片往桌上拍,“林雨晴的公司想接生态修复的活儿,她养父虽退了,人脉还在!你俩凑一块儿,当我是傻子?”
走廊里传来高跟鞋响,赵茹艳拎着镶钻的包走进来,百达翡丽的表带在日光灯下晃得人睁不开眼。“妹夫这是怎么了?” 她往王志昊桌上放了杯冰美式,杯壁的水珠滴在规划图上,“我刚从医院来,妈说想吃城南的糖糕,志昊你记得下班绕路去买。” 她的指甲在“物流园”三个字上点了点,“这项目我投了五百万,总不能让钱打水漂吧?”
王志昊看着杯底沉着的冰块,突然想起苏瑾昨天发的视频:赵茹艳的投资公司账户上,有笔五十万的汇款来自吴侄子的公司。“你那五百万,是挪用客户的理财资金吧?” 他翻开笔记本,里面夹着张银行流水复印件,“上周银监会的人来找过我,说有人举报你们公司搞非法集资。”
赵茹艳的包带突然滑落,口红滚到吴修文脚边。“是吴修文逼我的!” 她突然抓住王志昊的胳膊,指甲掐进他的旧伤,“他说只要项目批了,开发商就帮我填窟窿!还说……还说你跟林雨晴早就串通好了,根本没打算让我们投资公司沾光!” 她的眼泪砸在规划图上,把“生态湿地”四个字泡得发皱。
吴修文突然笑了,从公文包里掏出个U盘:“听听这个。” 他把U盘插进电脑,苏瑾的声音传出来:“王镇长,吴副镇长让我拍你和林总的亲密照,给两万块……” 后面的话被电流声吞了,只剩王志昊的呼吸声格外清晰。
“苏瑾不是那样的人。” 王志昊的钢笔在桌上戳出个小坑,“她昨天还去病房给妈拍照片,说要做个‘扶贫干部家属’的专题。” 他想起苏瑾相机里存的画面:徐琳芝攥着荞麦布偶,赵茹雅在给她梳头发,阳光透过纱窗落在三人交叠的手上。
“那是她没拿到足够的好处!” 吴修文抓起保温桶就要砸,被王志昊反手按住。九阳太极针法的擒拿式扣得他胳膊发麻,公文包里的金条掉出来,在地上滚出老远,撞在赵茹艳的包上发出闷响。
“这金条是用去年扶贫款买的吧?” 王志昊盯着他的眼睛,“李大爷说少了批买种子的钱,原来是被你换成这玩意儿了。” 他突然扬声,“苏瑾,出来吧。”会议室的储藏柜门开了,苏瑾举着摄像机走出来,镜头对着地上的金条。“吴副镇长,” 她按下暂停键,屏幕上跳出段视频,“你小舅子往湿地倒建筑垃圾时,我刚好在拍白鹳。” 她转向赵茹艳,“你公司的客户已经联系我了,说只要把钱还回去,他们可以撤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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